如果自己真的是緻使唐師師死亡的元兇,那送來的花圈就構不成侮辱罪。
不敢同萬琥花讨論自己的擔憂,此刻盛佘陪在身邊,還算是有人傾訴。
姜舒坐下,手裡攥着茶杯,低下頭看它圈圈圓圓震蕩,默默開口:“小蛇,你說我忘記的事情是不是特别重要?”
比誰都更希望姜舒恢複記憶的盛佘沒吭聲,強制恢複記憶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甚至可能會對大腦産生不可逆轉的損傷。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真的把唐師師給殺了,錯手殺了那種,然後我不敢接受自己犯罪,就把這事給忘了。”沒人回應姜舒便自問自答,本來就敏感的情緒被花圈的事吓得更加恍惚,完全不似往日風采。
“畢竟唐師師身闆比我還要脆,掉海裡瞎撲騰幾下把他傷到也不無可能。”
“那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溺水的時候嗆到了吧。”姜舒咽了一口茶,說到脖子喉嚨這種地方,他都會覺得吞咽困難,可是不喝水又會像荒漠一樣布滿沙礫痛癢難忍。“人都會下意識地去捂住的受傷地方吧,一掐住脖子去阻斷水流進入這種辦法雖然很蠢但是情急之下估計我的笨腦袋也隻能想到這個。”
陷入自我懷疑的人完全無法溝通的樣子,繼續剖析其中合理引證:“你看過名偵探柯南嗎,有一部劇場版就是,小蘭誤把手電筒拿起來暴露了位置,兇手重傷佐藤警官。她認為是自己害了佐藤…….”
“我覺得你這些都是錯覺,你應該去看看醫生!”
盛佘不想再聽下去他自我檢讨的推論,強行打斷,辯白道:“這些事都是公檢法應該調查的,既然他們說你無罪,那你就沒有傷害任何人。”
當初在醫院聽到唐師師的死訊後,姜舒明明表現的格外淡定,毫不意外甚至沒有惋惜詫異這種人之常情的反應。
脖子上的淤青斑斓可怖,人怎麼會下如此狠手去傷害自己。
被打斷的姜舒聽出身邊人語氣中的怒意,慌忙住口,換了一副比較乖巧的笑來,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堆疊的袖子,試探着喊道:“小蛇?”
闆着臉痛心的盛佘往下垂了垂眼睛,看到這樣幾近讨好的笑容,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語氣太過生硬,要不是擔心吓到心思本來就很敏感的姜舒,真想現在就揚起手給自己兩巴掌。
“我沒别的意思,真的。”捉了一雙手捧在掌心裡,盛佘盡量放軟語氣,眼神誠懇地與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姜舒解釋道:“你沒錯,你什麼錯都沒有。沒必要因為那些人的行為來懲罰自己。”
感受到盛佘是想用平緩情緒試圖安撫自己的姜舒點點頭,臉上露出一些困頓的笑容,回道:“謝謝你小蛇。”
被這樣珍視的牽着手深情款款注視着,姜舒依舊未覺不妥,與哥們朋友親昵在他眼裡不算什麼,思緒恍惚更注意不到什麼特殊的情愫。
越是這樣,盛佘反而更加難過。
和他親密無所謂,就像和其他朋友一樣的一視同仁。
哪怕現在,擁抱牽手什麼的,其實都有點趁人之危的意思在裡面了。
不知多久,滿是骨頭的手抽離熱源,站起身呼喚道:“來書房,我最近在學電子琴,送你一首。”
兩人一起進了書房,新買的琴放在牆邊靠着,像個小孩子拿來解悶的玩具。
姜舒坐到凳子上,翻翻樂譜選了一首《愛情廢柴》,電子琴完全不如鋼琴音質,初學者彈起來也是磕磕巴巴,但盛佘卻可以聽出每一個音調對應的歌詞。
“沒有你的冬天,我會一直唱著唱著,直到你出現。”
到動容處,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先唱出來,兩縷渾然不同的音色交纏難舍,午後陽光透過飄窗照進來,指尖跳躍處是金黃色影子。
曲子太難,姜舒分心小聲哼哼,做不到三心二意,索性憑感覺按下琴鍵,隻為聽到背後悅耳歌聲。
天生音癡的他一開始并不怎麼了解學生時代擁有大片狂熱粉絲的名人歌手,是因為盛佘喜歡唱喜歡聽,放學都要戴着一隻耳機裝酷,他才嘗試接觸,借錄音帶跟着一起呼呼哈嘿。
不過到最後發現自己還是更喜歡情歌這種煽情風格,選《愛情廢柴》這首對于初學者相當不友好的歌也是因為覺得其中一句歌詞挺符合自己心境的。
「曲終人散,你也走散。」
沒有了拍戲需求的加持,朋友什麼的真的很快就走散了。
盛佘在下午告别。因為不想再從小區一個人走回來,姜舒選擇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
在下到轉角處的時候盛佘轉過頭想要催促姜舒趕緊進屋暖着,卻看到他扶住門框候在原地,雙眼平視前方目光呆滞。
身上穿的黑色毛衣是去年錄完節目一起去商場選的情侶款,趁着姜舒去更衣室試衣服的時候,盛佘不長記性的嘗了一口他點的多糖多冰版草莓奶昔,别說牙,腦血管都痙攣了。
購物結束開車回家之前,嘴裡還是草莓味兒飛盛佘就被已經穿上新衣服的人撈過脖子親了一口,惡劣地問他自己和草莓哪個甜。
當時穿着這件毛衣還算合身,可如今全靠鎖骨輪廓撐住讓衣服不至于過于寬大。
灰色休閑長褲在屋裡走起路都是晃晃蕩蕩的,柔順黑發軟趴趴掃在肩頭,配上蒼白無瑕的膚色,不用收拾就能拍一部文藝片。
但此時卻隻能禁锢自由靈魂,縮于一角,企圖透過樓房的鋼筋鐵骨看穿時間背後的真相。
可是他看不到,盛佘知道。
飛機啟航,耳朵裡還是那句呢喃似的歌詞。
“Goodbye, don't cry。”
你的笑容燦爛,不該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