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後，于井中尋得一女屍，着淡藍長裙、月白短襖、粉腰帶。屍直立井中，握黃綢，面朝下，翻轉見面色蒼白，無燒傷，表情痛苦。查無火燒傷，衣物無焦痕，頭、頸、胸腹、四肢無明顯緻命外傷，頸關節異常，腹微隆。］

［推斷火滅後投井亡，時約 1 - 2 時辰。死因或為窒息、溺水等，黃綢或關死因。後續解剖屍身、查黃綢、訪周邊以明真相。］

——井中女屍

“查無燒傷，衣物無焦痕，握黃綢，推斷火滅後投井亡，”

沈瀾之擡起眸子，眼底隐隐閃過暗色，“這屍檢簿冊中記載的女屍，京兆府當時應是要查明她的死亡真相，最後卻是不了了之，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恰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大人，那瘋子好了！”

......吏舍。

璃月将紮在孫紀的身上的針一根一根摘下來，裝在針袋内。

床榻上的人已呼吸平穩，陷入酣睡。

房間另一側，楚梵俯下身子将裝有水與布巾的盆放在木架上放好，

将将站起身子，便微微眯起眼睛，而後看向在床榻旁站着的璃月，看似不經意地問道：“方才，你給他吃的東西是何物......？”

“雪融丸。”璃月将針袋收好，放回藥囊，随口回道。

“雪融丸？”楚梵看向床上睡着的孫紀，一時間被驚得沒注意控制音量，“你将那聖藥給這瘋子吃了？”

孫紀雖是閉着眼睛，卻因着他這聲驚詫擾得眼珠動了動，眼睫微微顫動像是要醒過來。

時刻關注着病患的璃月當即皺起眉頭瞪向楚梵，“輕聲些，他如今需靜養受不得驚。”

“再是聖藥亦是藥，給誰吃都一樣。”

一邊被瞪了一眼的楚梵，眼神中的驚愕轉瞬即逝，

他算是見識到了，這蘇大小姐，在外這十年哪兒是受難啊？過的怕是比京城中的各家貴女還悠閑。

這有市無價的雪融丸是這般随意便能拿出來的？還給了從未有過交集之人。

......遠處的鐘樓傳來陣陣低沉的鐘聲，傳于四周。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吏舍的門窗半掩着，從裡面透出來點點燭光。

璃月收好銀針後她便去到圓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正潤着嗓子放松緊繃的神經，

......

“月兒......”

......古舊的木制大門，上面是刻有“夕雲醫館”四個蒼勁有力大字的牌匾，裡間擺放着一排排的藥櫃，櫃子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個個貼着各種草藥名稱的匣子。

淡淡的藥香彌漫融于空氣，藥櫃前,一約莫四十好幾的女子站在那兒，頭上是簡單而利落的發髻，其間隐隐夾雜着幾縷銀絲，臉色稍顯蒼白。

她垂眸看向還是個小蘿蔔頭的璃月，眉目間含着柔和道：“你可認得這些東西？”

桌上，放着些或幹、或新鮮的藥材。

“石菖蒲、遠志、鈎藤、人參、麒麟竭......”小璃月操着一口奶音，一本正經地數着它們的名字，待到桌上的藥材全部說出來後，才又看向聖姑，“師父，這些藥材可是涵蓋了開竅、安神、平肝、補氣、活血的功效。”

話還未落下，她的眼睛掃過桌上放着的小木盒子，猜測着道：“這是......雪融丸的配方？”

“不錯。”

聖姑輕輕點了點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而後順勢拿起桌上的盒子，打開後取出裡面的雪融丸，“師父今日将藥方傳于你，倘若師父外出久久未歸，你每月所需服用的雪融丸就得自己煉制。”

“月兒，這藥亦是醫治瘋病的聖藥，若你往後遇見神志不清，極緻瘋癫的患者，最好使用雪融丸......”

“雪融丸有強大的醒腦提神、鎮定安神功效，可先用銀針疏通患者經絡，調和氣血，再将雪融丸給患者服下，不出一個時辰，人便會恢複神志。”

不出一個時辰......

璃月回過神來轉頭望向床榻上的人，

十年前孫家村一案，如今隻能将希望寄托于孫紀身上，再是珍貴的藥也值得。

昭國史上曾出現過幾位患有瘋病的皇子，雪融丸乃是醫治精神疾病的聖藥，這藥被研制出來後一度被封為聖藥，因着所需草藥過于珍稀，民間極其少見。

除了醫治精神疾病，這藥對天生體弱之人亦是有着調理之效，璃月在江南這十年間吃了不知多少雪融丸了。

方才給孫紀吃的這顆，便是今日清晨從師父送來的那個盒子中，取出回春膏後，在夾層中尋到的。

回春膏藥性溫和，适宜尋常時候服用，而雪融丸見效快，在她多病加身之際，師父便會以雪融丸代替回春膏給她調理身子，如此将她從鬼門關拉回了許多次。

......可以說若是沒有師父，她活不到今日。

......

一旁的楚梵見璃月靜默不語，

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眼睛微微轉了轉，“刷”的一下打開手中的紅黑折扇，腳步輕快，忙跑過去挨着璃月坐下。

他悠然地扇了扇手中的折扇，又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輕輕抿了一口茶，才将目光落在璃月身上，嘴角上揚道：“傳聞蘇相國的嫡女在江南一帶可是遠近聞名的神醫，”

說着，他又将手中的茶杯輕輕放下，不動聲色地往前傾身，将那張俊臉往璃月身前放，“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虛傳......"

璃月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到楚梵的話語，這才回過神來将頭轉過去，鼻尖傳來一股淡淡的清香，不待她辨别其中的成分，卻因着沒看見差點碰到了他的臉。

于此同時不知何處傳來悉悉索索聲響，像是什麼東西與地面相接發出的摩擦聲。

璃月恍若未聞，被眼前的突發狀況驚地呼吸停滞了刹那。

茶杯中的茶水亦是因着心緒波動跟着灑了出來，濺在楚梵的胸口處。

萬籁俱寂......

她反應過來後當即驚呼，“楚大人！”

楚梵垂首看了看被打濕的衣裳，微微挑眉，往後撤開些許，嘴上卻道：“是有些濕了，但不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