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以權謀私、處事有失公允之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多年前便出了許多莊徇私舞弊案。
當年,聖上大怒,深知若再任由其發展,必将動搖國之根本。遂将破案捕賊之權全部交付給了大理寺,欽點沈瀾之擔任大理寺卿這一要職。
陸銘尋了處位置坐下,輕咳一聲,繼續說道:“自大人上任以來便整合卷宗,舊案重查,為許多受害者洗清冤屈,将罪人繩之以法,短短幾年間,京城往日的舊案幾乎被肅清,百姓們無不拍手稱快。”
“隻是這孫家村一案,着實有些古怪,初查時毫無一絲線索。”
說到此處,他眉頭微微皺起,看向床榻上還未蘇醒的孫紀,目光微沉,語氣變得有些沉重,“連這孫紀都是肅一潛入人群裡面暗自查探,才尋到的蹤迹。”
他又将視線移到桌上,看向那些卷宗,“而這卷宗......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此前我與大人一同翻閱舊案卷宗時,從未見到過與之相關的任何記載。”
憑空出現,從未見過?
聽着陸銘說的話,璃月略微垂眸,手指輕輕捏着手上的缣帛,細細打量着......
半晌,
她的視線從上面的字迹移到缣帛的四角處,似是瞧見了什麼,目光微微凝住。
沈瀾之将身子往前傾斜些許,輕輕靠近璃月,他微微垂首,目光投向璃月所看之處,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還是輕聲問道:“可有看出什麼不同?”
“有。這缣帛上所記載的案子,距今已有十年之久,正常來講,經過十年的時間,缣帛是會出現些許變化的。”
璃月眼神微眯,笃定道:“若是十年前的缣帛,随着時間的流逝,褪色現象不可避免。字體的顔色會變得暗淡。”
“師父曾用缣帛為我手寫過藥方,以顔料繪過藥材的模樣,以便于我随時随地翻閱。”
“而夕雲鎮地處江南,多為濕熱天氣,随着時間變化缣帛是會變得柔軟,更有甚者會出現局部粘連的情況。”
說着,璃月輕輕擡起頭,望向窗外,“我雖才回到京城沒幾日,但也能隐隐感覺到此地氣候幹燥。若這缣帛真的放置了十年之久,先不說字體顔色是否改變,就這質地而言,也應該是會變幹變脆的。”
說着,她再次用兩指輕輕摩挲着缣帛,眉頭緊皺,看向沈瀾之,“可方才肅一拿回來的這卷宗.....這缣帛卻像是才制成沒多久一般,毫無歲月留下的痕迹,不似有十年之久。”
“不錯,” 沈瀾之微微點頭,那面容在光影的交織下更顯深邃。
他嘴角微微勾起,肯定道:“你說的并無錯處,這卷宗确實不是十年前的。”
語罷,聲音微微頓住,又問道:“這卷宗既不是十年前的陳年卷宗,那你認為會是從何處而來?”
璃月微微皺起眉頭,猜測着說道:“你和陸銘方才都說過此前從未見過這些卷宗,我們現在正在查探孫家村一案,而這卷宗上提到的是孫家村之人與慕喆的案子......”
“如今我能看到的線索,就是孫紀口中的‘慈’,與這卷宗上的孫慈,還有慕王爺之子慕喆。”
“想來,是有人知曉我們在查這案子,特意抛出這些卷宗,想引導我們往他預設的方向走。或許......那人是想借大理寺之手将什麼昭之于衆。”
沈瀾之靜靜地看向璃月的側臉,不動聲色地往前靠近幾分,面色依舊沉穩,但嗓音卻微微低沉,“不急,待到孫紀醒來,便能知曉十年前,孫家村究竟發生了什麼。”
話音剛剛落下,房内突地靜了下來,
璃月正微微垂着頭,耳朵被散下的發絲遮住,卻覺得沈瀾之像是貼在她耳邊說話一般......
意識到了什麼,她的身子微微僵住,當即收回看向缣帛的視線,又伸手隔着秀發捂住耳朵尖,往右方移開些許頭,看了過去,
卻隻見着沈瀾之坐得端正的身子,方才的一切好似幻覺一般,他正拿着别的卷宗看了起來。
像是不曾靠近過她。
房内的燭光輕輕晃動着,光暈暈染到圓桌旁的幾人身上。
沈瀾之嘴角上揚,眼尾微彎,心情應是不錯。
坐在璃月右側的楚梵沒了平時那般慵懶散漫的模樣,
他可沒錯過方才的一幕,
沈瀾之緩緩靠近璃月,垂首之際,沒了往常時候那般隐忍克制的模樣,看向璃月的眼神不再掩飾内裡的暗澀與狂熱,
更讓人窩火的是,沈瀾之說着話的同時擡眼看向他,那投過來的眼神......
那眼神就是在宣示主權。
“呵!”楚梵扯了扯嘴角,捏緊手中的茶杯,低聲道:“裝什麼。”
隻是那張潋滟的美人面已然黑沉,像極了沈瀾之方才進來的模樣。
沈瀾之本就注意着場上的動向,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指尖微動,将方才打開的卷宗卷起放好。
嘴上道:“楚大人若是有哪兒不舒服,大可離去,本官不會強留。”
“大理寺亦是不會強壓着誰去做事。”
楚梵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着心中的郁氣,“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