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臨:“阿月,你直說這病是什麼就是了,如何治愈,可能治愈?”
璃月遲疑道:“舅母确實是髒腑有損,才會咳嗽不止,以至于咯血,可這病因......”
見他眸内的光随着她的話越來越灰暗,應是以為她查不出病因,璃月并未下定論,而是伸手輕輕握住床上之人的手,而後兩指并攏放在她脖頸左側動脈,
繼續道:“肢體冰冷,脈象沉遲......”
“阿舅,”
她看向穆宜臨,“先前的診籍可送來了?”
“老爺,來了,記錄夫人病情的診籍送來了。”
聽見這聲音,穆宜臨當即往外走,一邊道:“我這就去把診籍拿進來。”
少頃,璃月翻開手上的診籍。
三年前初診——[初步診斷,患者為元氣大傷,疑似曾受重創或長期處于惡劣環境所緻。]
一年前複診——[治療之下,患者體質依舊虛弱,稍遇風寒或勞累,便舊疾複發。]
指尖翻動,一直到最近的記錄。
七日前——[患者突發急症,劇烈咳嗽,隐有血絲。查其脈象,虛數且澀滞,氣息間似有血腥之味。觀其體态,四肢冰冷,身體顫抖。此症狀為前所未見之危象,疑有隐疾發作。]
隐疾......
璃月當即停下翻閱的動作,
擡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穆宜臨,“阿舅,舅母可曾有早年接觸寒濕之地、寒水浸體或曾受極寒之物所傷的經曆?”
穆宜臨愣了愣,遲疑道:“這......你說的這些我并不清楚。”
見璃月驚疑,他當即道:“婻兒不是京城人士,乃是黔中人。”
“黔中?”
璃月知曉這個地方,黔中并不是極寒之地,地處昭國西南方向,離京城極遠。
這般情況下,阿舅又是如何遇見舅母的?
穆宜臨目光遊移間,還是細細說來,“當年你丢失後,我曾去往各地尋過你,西南方向的黔中便是其中一個。”
“在那兒的一處山林間,我遇見了你舅母。那時她便不記得自己家在何處,又是如何去的那兒,隻記得自己名叫婻兒。”
“我見她無依無靠,便在回程時将她帶回來京城。”
他看向床上毫無生氣的人兒,眼中含着淚光,“她常年病痛纏身,卻因着失憶尋不到病因,隻能穩住病情,無法根治,原本以為會這般耗下去,卻不曾想過竟會到了如今這種地步。”
失憶......
璃月默了默,垂首将舅母放在被褥中的手拿出,将她的袖子往上推,觀察手臂内側。
肌膚指尖傳來緊繃的感覺,細絲狀的青紫色痕迹,隐在肌膚下,若是不細看,根本不會留意到。
她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登時擡眼,“阿舅,我想......我知道舅母的病因是什麼了。”
穆宜臨當即道:“是什麼?”
“舅母這是中了毒。”
她側過頭,拿起一旁放着的筆,寫下方子。
“人參一兩,補元氣;附子八錢(先煎)、幹姜八錢,回陽散寒;炙甘草八錢,調和;五味子五錢,止咳斂氣;阿膠八錢(烊化),止血養血......”
寫好後,她将方子遞給穆宜臨,
“結合診籍與我方才診斷,舅母應是在早年間曾染過某種寒毒,這毒潛伏期極長,一直到最近幾日才爆發。”
見他接過,又道:“寒毒久伏,已損元氣、傷髒腑,先以此方固本培元,使正氣得複,髒腑稍安。待病情平穩,再行解毒之法。”
待穆宜臨親自去盯着人熬藥,房間内隻餘下一個丫鬟,璃月又看向床上躺着的舅母。
床上的人兒面色慘白,唇色隐隐泛着紫,已是昏迷。
旋即取出銀針,消毒之後,精準地刺人中、百會等急救穴位。
而後掀開被褥,将她的衣衫撩開些許,便見胸膛之上那熟悉的青紫色痕迹,如細絲狀,與手臂内側一緻。
當即歎了口氣,将其恢複原樣,看向一旁站着的丫鬟,“速取來炭火盆,置于室内,提升室溫。”
而後用錦衾将舅母緊緊裹覆,防止其身體熱量進一步散失。
得了閑,她才稍稍放松思緒。
她方才仔細瞧過,指尖觸碰之下,舅母的肌膚傳來幹澀緊繃的感覺,更是有細絲狀的青紫色痕迹隐在肌膚下。
而黔中地區并非極寒之地,可舅母身上的毒乃是寒毒,除了人為......并無别的可能。
失憶、身上有潛伏已久的寒毒......
當年師父将她帶回夕雲後,她便是失去記憶,體弱多病,除了這毒,與舅母早年間的症狀完全吻合。
這般想着,璃月伸手将裝在袖中的油紙包拿了出來,指尖輕輕摩挲着,垂眸看向它。
若十年前拐走她的那夥人與寶相寺、孫家村中帶走孩子之人相同。
再假設舅母亦是被人拐帶到的黔中地區,這些人皆是同一批人......
他們做了什麼?
她身上可是如同舅母一般,也被注入此類寒毒?
腦内突然閃過什麼畫面,不待她抓住,一陣劇痛如尖銳的針芒般刺入她的腦海。
心跳劇烈跳動,雙眼驟然睜大,瞳孔急劇收縮。
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