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之行禮就要退下,便聽見,
“瀾之,比起你父親,你更像朕。”
“皇爺爺信你能做到。”
沈瀾之輕輕垂下眼睫,遮掩眸子中的情緒,“是,皇爺爺。”
......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穆府内,藥房的光線略顯昏黃,空氣中還有蜂蜜的甜香味。
璃月才将揉搓成型的藥丸子裝在盒子内,便看向在她煉蜜之際進來了的醫士。
他身材臃腫,着一身綢緞長袍,卻因邋遢而滿是褶皺,腰間系着的絲縧松松垮垮,好似随時都會散開。
這人......就是之前為舅母治病的家醫?
璃月沖着他點了點頭,而後拿起裝藥丸子的盒子走了出去。
——
才從藥房走出來,往舅母所在的院子走去,
“郡主,郡主!”
“沈大人,沈大人來了。”
璃月擡眼便瞧見遠遠跑來的小厮,
沈大人......沈瀾之?
他今夜不是要入皇城,向聖上請旨去浔陽嗎?
那小厮才跑到她身前,氣還未喘勻,連忙指着前廳的方向,“沈大人方才上門來,說是要尋您。如今老爺正在前廳接待。”
一聽這話,璃月将藥盒收入袖中,沖着他點了點頭,“我知曉了,這就過去。”
她今日在藥房内待了将近三個時辰,沈瀾之在醉仙居樓下将他們送來後,便回府準備入宮請旨,如今又來了這兒,細細算來......
他怕是一出了宮門便來了這兒。
夜風從半開的窗扉悄然潛入,輕輕拂動着垂挂的紗幔。
璃月才踏入前廳,便瞧見廳内燭火搖曳,昏黃的光影在牆壁上晃蕩。
廳内中央的梨花木椅上,沈瀾之雙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身姿筆挺,身上穿着她從未見過的官服。
绯色的衣裳襯得他莊嚴肅穆。
相比之下,坐在上方的穆宜臨坐姿僵硬,目光時不時地偷瞄向沈瀾之,卻又在觸及他的目光時迅速移開。
他們怎會如此懼怕沈瀾之?
方才來尋她的小厮,言語間滿是恐慌,如今阿舅亦是坐立難安......
“阿月!”
穆宜臨一見着璃月,像是見到了救星般當即站起身來,“你可算是來了。”
璃月默了默......掠過沈瀾之看向他,“阿舅?你們這是?”
“沒事兒,沈大人是來找你。”
穆宜臨打着哈哈,實則内裡早就冒着冷汗,隻得克制着内心的恐懼,撐起一家之主的氣度。
可來人是大理寺卿,那個說着懷疑誰與案子有關上門調查,實際上隻是揣着真相走個過場的沈瀾之。
京城的活閻王。
今日與之同乘一輛馬車時他沉浸在驚慌之中,害怕婻兒的病情無法治療,可自她喝下璃月的藥後,雖是仍在昏睡,可面色好了些。
他這才後知後覺......與他同乘之人,是沈瀾之,端王世子,大理寺卿......
今夜,穆宜臨見沈瀾之穿着官服而來,
當即冒着冷汗,生生将所有的壞事都想了一遍,深怕府中人犯了事,連帶着穆家受累,若是真有禍端......
他才踏入前廳,
卻見沈瀾之轉過身來,看着他道:“穆大人,瀾之來此并非公事。”
“璃月可還在府上?”
......
“阿舅?”
聽見璃月的聲音,穆宜臨回過神來,看了看沈瀾之,連忙識趣道:“那什麼......阿月啊,沈大人來尋你恐怕有些什麼事兒,我這做長輩的不方便在場。”
“你們聊,你們先聊。”
說着話,穆宜臨沖着沈瀾之點了點頭,快步走出前廳。
廳内一時靜了下來,隻剩下璃月和沈瀾之。
感知到對方投注到她身上的視線,璃月攏了攏袖口,看向前方仍倚靠在椅子上的沈瀾之,
一時相顧無言。
沒了旁人在場,沈瀾之背脊微彎,雙肩下沉,緊繃着的臉才松了松,就這般看着璃月,面上的頹喪才沒保留地表現出來,難掩疲憊。
見他神情有些不對勁,璃月眸中閃過一絲擔憂,走了上去,“怎麼了這是?大人不是與楚大人一同進宮面聖,請旨去浔陽嗎?”
“可是聖上不準?”
沈瀾之搖了搖頭,并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