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婵理了理衣裳就要走,他不假思索攔住她。佛龛門微動,蕭婵笑了,擡手把頭上的金簪拔下來遞給他。
“謝大人看來并不如本宮想的那般愚鈍。這簪子就算信物,若下次再想見本宮,便将這東西派人送到我府上。” 頓了一下,她又挑眉,開玩笑似地補充:“若是看不慣我這般荒唐做派,将這簪子進呈禦覽,告個長公主強搶民男胡作非為,也能讨個封賞。”
他看了眼那金光閃耀的東西,沒做聲,把方才弄亂的衣領整理齊了,才開口問她。
“殿下,奉先寺裡究竟埋過什麼。”
蕭婵眼裡閃過很多情緒,最後隻是笑了笑。
“謝大人這麼想知道,自己挖開看看。”
他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要她先走。也沒問她來此處做什麼,又為何藏到這裡,更沒問她與蕭寂的糾葛。
他看起來既不憤怒,也不嫉妒,更沒有欲求不滿。好像他這一趟不過就是來打坐,無意間遇見了她,順手和她做了些原本不想做的事。
如此而已。
“這簪子大人不要了?”
蕭婵追問了一句,臉皮比城牆還厚,倚靠在佛龛木格邊,靜态極妍,其實無情。
“本宮給簪子從來隻給一次。”
謝玄遇終于站住,眼簾擡起看向她。那眼神很純然,是初步入塵世,還未來得及沾染七情。故而但凡是有一絲情,烈度就比尋常人強千百倍。
蕭婵被他看得偏過頭。
“殿下這簪子,從前給過很多人。”
他這并不是問句,而是叙述。蕭婵莫名生了氣,把簪子收回去裝進袖籠裡。她從前也沒對付過如此難啃的骨頭,哪個不是勾勾手就來了,他在這裡矜持個什麼,欲擒故縱?
“不要便罷了。”
謝玄遇又笑,唇角勾起。
“笑什麼。”
蕭婵憤憤,抱臂看他,連自己都沒覺得氣氛輕松了許多。
“殿下生氣比流淚好些。”
蕭婵:……
她被他噎得無話可說,這話他說出口時,她耳根又莫名有些燒熱,轉身便走。但手臂被他拉住,轉身帶回,接着他手指探進她衣袖,蕭婵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心砰砰跳得厲害,卻在回神過來時被他褪下一隻金臂钏。
他還是不說話,摩挲着金臂钏,目光是靜水深流。
蕭婵忽而站着不動了。
她心頭狂跳。
沒猜錯,眼前的謝玄遇并非什麼待宰羔羊。
他是最高明的那類掌棋人,那類無欲無求的聰明人。他所求的并非功名富貴,而是更深不可測的東西。或許,他在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刻,不僅想要她的身體,也想要她的命。
“謝大人你……或許”,她喉嚨吞咽,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
“要的是本宮的命?”
“為何不早些問呢?”
如釋重負的喜悅使她雙頰绯紅,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淪陷于情網的少女,可在謝玄遇眼中卻是病态的瘋狂。
眼前人是苦中之苦、卻裹了一層又一層蜜糖的衣裳。旁人為她的盛名所吸引,卻葬身花下,因為她隻是被精心喂養的誘餌而已,真正吃人的是她背後的猛獸。她是大梁的人質,但沒人知道,人質已經支離破碎。
不用他出手,她自己早就将自己殺掉了。
“這個借口,本宮能幫大人找到啊。”
她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