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你與我一同下山受牽累。”
赤鸫擺手:“無妨。師父說了要我照顧首座,我便照顧到底。況且”,赤鸫摸頭笑:“師父定不會對首座出手,如此一來,便隻剩八個長老要對付了。”
謝玄遇難得也臉上露出笑意。
“是,師父不會。”
“不過話說回來,首座待要如何收拾眼前局面?還有那長公主…”赤鸫察言觀色:“既已入主重華宮,有北衙羽林軍保護,若是隐堂再派人來殺,想必沒那麼容易吧?還有…” 他頓住:“首座對長公主,難不成是認真的?就算她有苦衷,但終究是帝王家、狼子野心。首座三思啊。”
謝玄遇不說話了,良久,他才把捏訣的手松開,恢複了尋常坐姿,眼睛隻怔忪瞧着别處,神态恍然。
“如何待她是我的事,與她是否待我無關,與她是如何的人亦無關。”
赤鸫抱臂搖頭,卻聽聞窗外有動靜,就探手出去,抓住剛飛到窗前的玄鳥,從鳥腿上取下信件,展開讀完,對謝玄遇嚴肅。
“西城線人發來的,說是宮裡下了诏書升了首座你的職,這回是從刑部調到了禦史台…” 他把紙條遞給謝玄遇,思索道:“不過這個殿中侍禦史是個什麼品階呢?”
謝玄遇聽見這句話,立即接過紙箋看完,旋即就着燈燭燒了,眼睛瞧着火舌吞吐、卷掉最後一個字,才開口說,胡鬧。
***
“請殿下收回成命。在下方中第逾月,屢次升遷,恐怕不合規矩。更何況殿中侍禦史…”
謝玄遇站在垂簾外,自始至終沒擡頭,直到簾子裡略啞的女聲打斷了她。
“本宮還以為,若不是下诏,謝禦史這輩子不來重華殿了呢。”
謝玄遇不說話了。他眼睛盯着地面,但在光可鑒人的青金色石磚上,倒映着蕭婵的影子。就算隔着紗簾也能看見她方才起身,在緩緩地梳頭。香爐裡灰燼尚存、暖香彌漫。
某人正在以不可忽視的方式昭示其存在,那是如今為數不多可以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出入她寝殿的男人、她曾經的驸馬,如今的朝堂左右手、新封的東海王。
而殿中侍禦史不過是個被早晚通傳、禀報百官言行、勸谏君主的角色。就像她說的,是柄無所挂礙、趁手的刀。
“是下官逾矩。”
謝玄遇低頭,青色官服也倒映在地上。他看見蕭婵屏退了左右,紗簾升起,她終于起身走向他。
他沒有躲避。
于是沉水香奢靡的氣味就飄進他鼻尖、湧向四肢百骸,喚起逐漸蒸騰的熱意。蕭婵惑人的聲音就在耳邊,她無論與誰說話都沒什麼分别,卻讓對方覺得自己才是唯一。
“還是說謝大人不滿意。”
她踮起腳才能讓下颌恰巧抵在他肩上,謝玄遇紋絲不動,她就像隻飛鳥栖在枝上一般,閉着眼靠在他肩側休息。
良久,她才輕歎。這聲喟歎像卸下無數驚慌失措的心思,他卻心中湧起莫名愧疚。
“下官并非不識擡舉。隻是朝政不可兒戲”,他開口時語氣比此前輕了許多,但依然僵硬:“下官也不是、殿下的面首。”
蕭婵閉着眼睛噗嗤笑了。
“誰說謝大人是面首。”
她聲音在他耳邊、比平時還要低,帶着滿足後的沙啞。他意識到這點時,手在袖籠裡捏緊了手心、以抵抗陌生情緒侵蝕神志。
他不能不注意到她身上那侵入肌骨、揮之不去的南海沉香。
“面首可沒謝大人那麼…”
她的手隔着袍服貼上他胸口,但也隻是貼着胸口。
“不懂技巧”,她意有所指、聲音還是涼的,卻讓他閉上了眼,喉頭滾動。
“橫沖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