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殿下答應下官。”
“好。”
“禦筆畫押。”
“好。”
***
“不是,昨夜本宮怎麼了來着?”
蕭婵揉着腦殼,看坐在她對面,表情凝重的元載。
見元載把一卷禦批過的文書緩緩展開,她才啊了一聲。
“這是我昨夜……”
“遣人送往府上的。還說必須得我親自打開,違者立斬。”
蕭婵讪笑着,把卷軸合上。
“這是遺書麼,阿婵。” 他袖手,又問一遍。
“你要抛下我和誰去死,那個小白臉侍禦史?”
蕭婵還在思索這明明是個密诏,怎麼就被她送了出去。昨夜後半夜根本記不清,難不成是謝玄遇膽敢假托她的意傳聖旨?
不對,是她自己交出去的。在天亮前的一刻。那麼在此之前,她在……
蕭婵揉了揉眉心,決意先搪塞,笑得很沒心沒肺:
“别忘了你也是小白臉,東海王。”
“就算本王是吧”,元載依舊怒氣沖沖,根本沒發現她的揶揄:“可說好了生同衾死同穴,殿下要反悔麼?”
他義正詞嚴:“這皇位我元家百年前不坐,百年後也不會坐!”
蕭婵腦殼痛,隻能揮手:“愛做做,不愛做别做。本宮困了,你先退下。”
“阿婵。”
元載眉清目秀精神抖擻地坐在她對面,蕭婵本來就心虛,按理說在她位置的人很少像她這麼心虛,但元載愈是坦蕩,她就愈覺得愧疚,深信話本小說裡出去偷人的丈夫回家對妻子百般疼愛的故事并非杜撰,隻是男女對換、不換的是權柄在誰手中而已。
她還是對元載舊情太多了。
蕭婵歎氣。
“怎麼?”
“昨夜他來了,是麼。” 元載努力遏制着語氣波動。
“是。” 她眼皮都沒擡,不露痕迹地抽回他想要握住的手。
“為何是他?” 元載眼神有點凄涼。
“我等了三年……為何是他?就因為他比我快了半步麼?”
蕭婵笑了。
擡眼時她目光銳利,刺得元載眼神遊移。
“不是的,五郎。”
“你曉得為什麼。”
她終于狠心開口,說出三年前就想說出的話。
“有些事,錯過就是錯過。謝玄遇不過是……恰好每次都在本宮最落魄的時候出現。”
她盯着他,壓抑了三年的悲傷在眼裡凝聚,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
原來她是恨元載的。
原來她一直在為那場不告而别恨他。
“或許本宮真有些喜歡謝禦史,也說不定。”
她如此說,未曾聽見宮門外的腳步聲。
來當值的謝玄遇站在門外,與那發出聲響的内殿僅隔着幾步遠。他手指探向腰間。幾層布料之下,是她昨夜迷糊之間用毛筆蘸朱砂,在他腰側寫下的她自己的名字。
蕭婵。
他定是也喪失了神志,才會在回去後花費半個時辰,用針将那朱砂筆記刻成刺青。
如此,她的名字、無論是昭彰史冊的惡名或美名,都将永遠與他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