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了，但手仍遮在她眼上。蕭婵雙目一片茫茫，心裡的慌亂更甚。也就不過是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

如果謝玄遇當真不信她、甚至疏遠了她，往後要怎麼辦。

“謝……”

蕭婵手拽着他衣領，但話沒說完，他就單手遮着眼睛吻上來。不能視物時刺激感更甚，且他原本扶着腰的手挪到後頸，将她更往身上帶了帶。這親吻肆意兇狠，掠奪侵吞，沒什麼技巧可言，但撲面而來的情緒淹沒了她。

強壓之下的悍勇、拔劍四顧的倉惶，都沒有此刻擁吻在一起來得真實。他的每個動作都扯得她心髒微微發痛，那是種陌生的酥麻。

"唔你……謝玄遇！你放開！” 她敲打他肩膀，但與敲在鐵闆上無異。她打得手疼，他就握住她的手按在身後，還揉了揉。她被揉得眼淚掉下來，他終于放開她去吻她側臉上的淚。

“你……瘋子！” 她掙脫，剛空出隻手就扇了他一巴掌，他也沒躲，清脆響聲過後，臉上就有紅印浮現，眼睛還是冷寂，但眼底發紅。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剛墜入情網的年輕人。蕭婵終于瞧見他此刻的表情，竟對着不過小了兩歲的謝玄遇起了憐惜之心。更何況，往後這一路還要繼續騙他幫自己做事。思及此，她摸了摸被打的地方，語氣愧疚。

“疼麼？”

他沒動作，也沒說話，隻是用方才那眼神看着她。蕭婵更加心虛，以為是他瞧出了什麼端倪。但接着他就将她抱更緊、手從她敞開的袖口探進去，小心避開傷處，鼻尖埋在她頸窩深嗅，眼睛微阖，像在竭力遏制欲望沖動。

蕭婵心跳得異乎尋常，終于想起某件事，方才還如火燒般熾烈的心頭被澆下一盆涼水。對，這才對。謝玄遇或許根本就不是墜入情網，他不過是——

“情蠱的毒，還未褪盡，是不是。”

謝玄遇沒回答，反倒往後靠了靠，手撐在草堆上，另一隻手握住她手腕，語氣淡漠，話語又故意刺激她。

“殿下此行離開長安，又執意随我一起，是想回江左去，是不是。”

她也不說話了，兩人僵持着。蕭婵把原本柔情撫摸他臉的手撤回去，謝玄遇卻攔住，在她手上疊了自己的手。溫熱呼吸噴在手腕間，她察覺到他呼吸與臉色的異樣，眼神卻還是冷漠的。

“謝某想看看，殿下的戲能演到什麼時候。”

謝玄遇越佯裝冷漠，她越是血脈贲張。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理智在他快要猜對謎題之時達到頂峰，蕭婵興奮到想要尖叫，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甚至起身掙紮要離開他，卻被一把拽住。

這次方向對調，她背靠着他胸膛，一些不容忽視的東西就更加明顯。她瞬間渾身都繃緊，聽見謝玄遇的氣息也不大均勻，分明是箭在弦上。

“别亂動。”

他聲音是從胸口發出來的。兩人身上的熏香混在一起，蕭婵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好像對他身上那幹燥香氣格外上瘾，再加上從來沒什麼綱紀德行可言，她就翻身面對面要扒他的衣服，被他一把握住手控在身上。

蕭婵氣得想咬人。

“憑什麼？”

謝玄遇轉過臉不看她，喉頭滾動幾下，沒開口時已經耳根通紅。

“情蠱發作時，比尋常猛烈。怕你……會受不住。”

她眼睛亮了。

“還有這好事？”

“蕭婵！”

他耳朵更紅，下狠心一把推開她。蕭婵早有防備，抱住他肩膀挂得死緊，還伸出舌尖去舔他耳廓。

“不敢就是不敢，裝什麼清高。” 她手指探進他胸膛，歎了口氣：“可惜這荒郊野嶺的，尋不着避子湯。萬一弄出個高低好歹，耽誤我大事就不好了。”

冰涼手指探進去，蕭婵立即驚呼：好燙！謝玄遇猝不及防仰頭，閉上眼睛，手将草堆都壓得平實。

“首座！”

這聲推門聲讓兩人都驚了一下，旋即謝玄遇以她無從定睛的速度起身把她護在後頭，蕭婵倒是神情自若，背過身去整了整衣裳，就踮起腳越過他肩頭看熱鬧，看見少年身量、穿黑衣的人捂着眼睛連連後退。

“失禮失禮，打攪了好事，在下這就走。”

謝玄遇閉眼調息數刹，終于穩住心神。在赤鸫走到門口時叫住了他。

“什麼事？說罷。”

他又咳嗽一聲。“長公主不是外人。”

赤鸫吹了聲口哨，蕭婵聽了這句，眼睛眨了眨，聽見他補充。

“情蠱尚未解開，殿下會跟我們一起走。”

赤鸫歪頭：“情蠱？”

謝玄遇撚了撚眉心：“幽夢下的蠱……無事，不會死，隻是有些麻煩罷了。”

赤鸫恍然大悟：“故而首座此前急着離開長安，是不想因為情蠱連累長公主的緣故？怪不得連道别也不曾去，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吵紅了臉，要老死不相往來呢。”

蕭婵在他身後沒說話。

原來昨日起事時他已離開長安，不是因為生氣，是擔心毒發牽累她。這東西會把兩人綁在一起，隻要毒發，就會舍生忘死地想與對方在一塊。這于高傲的謝玄遇來說尤其不能忍受。因為她不愛他，從前到現在，她都不會愛上誰。

謝玄遇早就知道。

“赤鸫。”

謝玄遇斥責。赤鸫自知失言，一臉抱歉。但蕭婵在後頭扯了扯謝玄遇的袖子，聲音又柔和起來。

“不要緊的……話說赤鸫、小師父，方才是要說什麼？”

赤鸫被她這麼溫溫柔柔地一問，立即撓了撓頭。謝玄遇把她手腕放開，态度卻放緩許多。

“這是隐堂的赤鸫，随我來長安的，歲數還小，無需叫他小師父。”

“唔。”

蕭婵點頭，言聽計從。謝玄遇卻有些不适應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暧昧與尴尬在蔓延，直到篝火又噼啪響了一聲，赤鸫才咳嗽一聲。

“既然殿下不是外人，那我就說了。”

他盤腿坐下，撿了根樹枝在篝火旁的沙地上畫畫。

“今日追兵到了無涯關就不再追，若不是跟丢，便是有人下令，或是長安有異動，又或是……”赤鸫擡頭，瞧了蕭婵一眼：“宮中出了事。”

宮中能有誰，無非是元載的事罷了。謝玄遇眼神看向蕭婵，有意或無意地，想在她臉上尋出擔憂的痕迹。

“嗯，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