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婵卻瞧着臉上沒有波瀾。他沒瞧見端倪,心裡卻并未有輕松的感覺。
“除了追兵,還有江左的人。”
赤鸫繼續,在沙地上畫了七個圈,連在一起,如同某種星象。
“方才我收到了傳來的飛信,隐堂十長老,除了首座你的師父以及已死的靈蛇與重傷的幽夢,餘下七個已聯合,要組成百年未見的兇局‘七殺’,在九州圍捕你我,還有殿下。”
蕭婵颔首,瞧着沙地上的星象。
“七殺?”
“嗯。” 赤鸫在她面前裝得老成持重,抱臂點頭。
“百年前隐堂曾是天下刺客結盟之處,其中最兇險的七個殺招,叫‘七殺’。結盟之後,各家發了毒誓,将那些招緻天下禍亂的道術全封存。如今要讓它們重現于世,實在不祥。”
“這麼離奇?” 蕭婵像沒心沒肺似的,聽得津津有味:“如此說來,你我根本不是‘七殺’的對手,還等什麼,在此處等死算了。”
“非也。” 赤鸫神秘伸出手指晃了晃,繼續在沙地上畫畫。
“這‘七殺’不過聽着唬人,但已經百年未曾啟用,當年的徒弟們如今也垂垂老矣,就算重現,也失之毫厘差之千裡。更何況江左離長安有段腳程,隻要計劃得當,未必沒有勝算。”
“就不會一起來麼?” 蕭婵抱臂。
赤鸫咳嗽:“此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但隐堂裡邊的諸位,也是勾心鬥角。這次更是為搶功勞各出其奇。依我看,就算能一塊來,他們也會拆夥。”
他說着忽而想到什麼,在地上劃了個圈,圈住了星鬥的一端。
“哦,對了,這兒。”
他點着圈裡。“去此地不遠處,就是秦州。秦州這地兒曆來古怪,多寒水、少莊稼。此前又遭了旱災。但若要繞道,就得多四五日腳程。”
“不繞道。” 蕭婵抱住膝蓋聽得認真。
“小師父,你給我講講,這七殺都是怎麼回事。”
赤鸫擡頭看謝玄遇,見他在看蕭婵。意識到目光後才轉眼,點頭回應:“聽殿下的。”
赤鸫聳肩無奈,繼續講下去。
“七殺便是上古七個兇獸、到本朝便指的是那七位術士,據說從秦嬴政時候百家流散便遁入蜀地,也改了稱呼,各自收徒。名字似乎是這麼寫…”
他在沙地上寫名字,寫了一個便擦去一個。
“琴老,善用燕國琴。琴音迷人心智,能令修為不深者躁狂、至于殺人。”
“琳琅,擅拟萬物聲。有琳琅存在之地,常有口舌紛争,乃至揮刀見血。”
“越郎,身居江左山中,能招山精鬼魅。”
“伏日,師祖後裔,善用弓弦殺人。”
“女檀,曾是先楚大巫祭,其術名‘招魂’,聽聞能往幽冥調兵。”
“乞榆,盜趾之後,能竊天下萬物。”
赤鸫說到這,又清清嗓子,語氣沉下來。
“最後這個,是我當初進宗門時候的師父。”
他把樹枝擱在地上,沒寫名字。
“叫紅豆。是個笨的,制毒術堪稱世上無雙,但不像幽夢,淨學些不入流的…” 他轉過臉不想再往下說:“若是遇見她,躲開就完了。她不如首座的師父那般精進,也打不過首座。”
蕭婵點頭。
“那麼,謝大人的師父又是何方高人?”
“叔祖名諱不可提。” 赤鸫搖頭:“但叔組絕不會加入七殺,他是隐堂在世最後一位賢德。”
“唔。” 蕭婵托腮,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膝蓋。
“我倒想會會。”
“時候不早了,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謝玄遇打斷她飛速盤算的思路,遞出一隻手要拉她起來,蕭婵卻借坡下驢,一把抱住他腰。赤鸫立即捂眼轉身。
“我要跟你睡。”
謝玄遇忍得額角冒青筋。
“别胡鬧。”
“不是胡鬧。”
蕭婵擡頭,下颌抵在他胸膛上,眼睛閃亮。
“此去一路艱險,我這麼大個美人同路多有不便,既然謝大人和我這麼熟了,幹脆扮作夫妻同行如何。”
謝玄遇氣極反笑,心裡話就這麼順滑地說出口:
“哦?你我做夫妻,長安的驸馬怎麼辦。”
蕭婵眼裡的光暗淡些許,她勉強地笑了一下。謝玄遇莫名其妙地愧疚起來,語氣也軟了。
“明日再說。殿…你先去休息。”
“沒有明日了。”
蕭婵聲音是故意的綿軟,就在赤鸫離去的檔口。她可真會掐時機,這麼心中罵一句,他手卻怕她摔倒似地扶在她腰上。
“像我這樣的人,哪有明日呢。就算貪歡行樂,上天也不會責怪我。”
她抱着他腰不撒手,謝玄遇喉頭滾動。
“你說對不對,阿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