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鸫看看小狐狸崽子再看看謝玄遇,終于悟了。
“你——才五歲就會騙人!你你你簡直跟你阿娘一樣!”
小孩被謝玄遇薅起,還在他肩上給赤鸫做鬼臉。謝玄遇歎氣,把赤鸫也薅出去。
“走了,吃飯去。不要和小孩子計較,她才五歲。”
“五歲就這麼鬼精了!長大還了得!”
赤鸫隔着空氣和阿留打架。
“會騙人不是件好事麼。”
謝玄遇還是淡淡的,路過門廊時看見院裡桃花飄落,就忽而站定了。
“赤鸫。”
見謝玄遇語氣難得地正經,赤鸫也一震。這幾年來歸山隐居,他親眼看着謝玄遇連當年做首座時的鋒芒也斂去,變得淡泊落拓,好像除了把孩子養大,其他事他都不再在乎。山裡的幾畝薄田、百株桃樹與無數藥草都是他悉心栽培,除此之外,他還在山下做教書先生、幫村人看些閑雜病痛,忙到恨不得沒有閉眼的時間。
時間太漫長,漫長到對某些人來說越平靜、越恰似酷刑。
“今日是上巳節。”
謝玄遇自言自語。而桃花落在他衣襟和袖籠裡,小孩趴在他肩上拾起一片問,阿耶,上巳節是什麼。
“是你阿耶和阿娘第一回見面的日子。”
謝玄遇摸她的頭,聲音很輕。
“五年到了,阿留。想不想去長安。”
***
阿嚏。
蕭婵坐在大帳裡,打了個噴嚏。濃黑發辮的美人端了盤葡萄進來,把葡萄擱在桌上,眉開眼笑。
“怎麼,又被誰念叨上了?上回叼狼大會,你一出現,那幫薩合部的小夥子對你日思夜想。得虧素有惡名,沒人敢當真來闖阏氏的大帳。”
“我素有惡名怎麼了,不就是毒死兩個可汗嗎。十年前我來這兒的時候,那幫小夥子毛都沒長齊呢,敢肖想大阏氏算他們有種。不過野那,烏孫近來不忙麼?你怎麼有空來看我。”
“來看看你死遁之後日子過得好不好。”
被叫“野那”的人湊近了拿葡萄,壓低了聲音:“聽聞長安那邊有新動靜,說是你前夫君……”
噗。蕭婵把剛喝了一口的酒噴出來,野那甩了個帕子給她,卻見她拿自己袖子擦完了。
“哪個夫君。”
蕭婵又喝了口酒,煙視媚行地掃過大帳,閑散衛兵立即撤下,隻剩她和野那兩個人。
“唉喲,活着的,山裡那個,不是宮裡那個。”
美人翻了個白眼。
“唔。”
蕭婵故作鎮定,眼簾垂下,手指不緊不慢敲着長桌。牛首彎刀擱在黃金台上,她濃黑的眼睫遮住眼神,而野那瞧了她一眼,也看不出此人的喜悲。
她從不讓旁人猜出自己的喜悲。
“五年了,想必他也……認命了。” 野那也給自己斟酒:“還是說,謝大人還不信你沒死。他要找你到什麼時候?”
金杯放下,兩人都沉默了一小會,直到蕭婵笑了一聲。
“那人,還真是甩不掉啊。”
“要甩掉也容易”,野那沉吟:“草原上多的是殺人的法子,就看阏氏舍不舍得。”
“他找不到我。”
蕭婵向後靠在黃金虎頭憑幾*上,語氣平淡。
“元載會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