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延長的紅線終于纏住了什麼,她試圖向上拽,卻頭腦一陣眩暈,回過神來時,已經落在了地上。
那地面竟是軟的,滿是粘液,幸好她反應及時,旋身借力站穩,沒讓那些臭烘烘的液體沾一身。
放眼望去,卻沒看到甯息。
這裡是條長長的通道,牆壁與方才相似,猙獰的手爪近在咫尺,差點抓到她的眼睛。
五感都受到了嚴重的幹擾,這主體已經不是小角色了,而且他們身在内部,光是剛才就掉落了那麼長時間。
這東西究竟有多大?如果完全被激怒會是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良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在沒有找到甯息之前,她不敢妄動。
她扯了扯繃直但看不到盡頭的絲線。
那端很快傳來一股力道,給了回應。
但那真是甯息嗎?漆黑的情況下,她無法确定捆到的究竟是什麼。
良玹有些煩躁,可也沒有辦法,順着紅線的方向而去。
眼下唯一的光源就是紅線上那一排青玉鈴铛,頭頂的血肉似乎在不斷向下擠壓,前路越發狹窄,還要躲那些看不分明的肢體。
更糟糕的是,起霧了,周圍變得越發陰寒刺骨。
濃霧彌漫,方寸之外已不可見,若不是有絲線連着,良玹恐怕要迷失方向了。
哐!
金屬洪亮的脆聲突兀響起,越過萬千魔音,直灌入顱,驚得她打了個寒戰。
霧氣消散些許,良玹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走進了一處極為寬敞的廳堂中。
周圍模糊不清,隻能看到遠處廳堂正中有兩道人影,擺着獨特的架勢。
良玹想邁步向前,卻發現自己的腿擡不起來了,腳下濃霧彌漫,看不清狀況,但感覺上像是陷進泥沼中,無法抽出來。
噌——
噌——
又是兩聲間隔的、整齊的擊打脆聲,而後像是解開某種禁锢,下一刻,厚重鼓點、梆闆聲傳來,夾雜高亢的鑼、铙钹和嘶啞的弦樂。
良玹愣了一下。
這是什麼曲藝開場嗎?
那不知哪來的樂器,一下子帶來了熱鬧歡快的樂聲,但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在此情此景中顯得格外詭異。
前方那兩道身影随着樂聲動起來,隔着一段距離,圍着圈走位。
與此同時,良玹敏銳地覺察腳下的桎梏消失了,她趕緊抓住機會,調動内息,試圖迅速穿過這間廳堂。
但下一刻,“噌——”鑼鼓、铙钹聲再次響起,樂聲驟停,她感覺腳下傳來一股大力,硬是将她扯回到了原位。
“……”
那兩道身影也停下,定住的姿勢端正,一人提甲,一人山膀。
這是演的兩名将軍?
而後其中一個張口唱了起來,卻隻能發出類似哀嚎的凄厲破碎音節,聽得她汗毛直豎。
待他唱完另一個也開了口,就這樣有來有往了數回。
樂聲再次響起,緊湊密集。
兩個人影又動起來,拉近了距離開始交手,而側面也邁着急步走來兩排人,先是走了個十字花,而後竟持着武器兩兩翻滾打鬥。
幾十個人形,在這廳堂中群魔亂舞。
良玹發現,隻要伴奏一響,自己也能走動了。
但必須要踩着鼓點,不能完全離開地面,否則會被外力扯回去。
這種玩樂的姿态,真是讓人惱火。
良玹趁着伴奏快步前行,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橫七豎八,有些硌腳。
——根據她以往的經曆,那應該是人骨。
忽然前後揮來兩把大刀,刀刃雪亮卷着腥風。
她環視身畔,左邊是一具衣衫褴褛的屍身,露出的皮膚青黑滿是屍斑,嘴角眼角被外力吊起像在笑;右邊是一架骷髅,還帶着些許腐肉,雙眼黑洞白牙森森。
她側身一躲,兩片刀刃架在一起,随後兩邊人形各轉了一圈,又橫刀斬來。
與此同時,前方又有兩把武器朝她砍來。
這些龍套作用的屍身,分明是兢兢業業地演着兵對兵的交鋒,但每一次攻擊都會往她身上落。
狀似無意,卻目标分明。
前方人影憧憧,漆黑霧蒙的環境中看不分明,緊鑼密鼓的曲調,卻詭谲恐怖。
在她踏入的這一刻,就已經無法逃離,必須要盡快通過。
這劇目不知道何時會演完,一旦伴奏結束,她可能就再也無法移動腳步,就像腳下那些被困死或被砍死在這裡的骨頭主人一樣。
她雙手勒緊紅線,嘗試着阻擋劈到身側的劍鋒,卻被巨力拽得手臂生痛。
很好,她還不了手,隻能躲了。
左右兩側人形,魚躍而起,執刀劈砍,又落地翻滾。
若平時在節日集市中看到,她定然要叫好捧場。
可眼下鑼鼓铙钹越來越急促,如暴雨般密集,聲聲催命。
良玹左閃右躲,随着樂聲加快腳步。
好在她身手敏捷,一路平安穿過龍套的表演範圍。
眼看就到那兩名“将軍”面前了。
良玹本想從他們身畔繞過,沒想到,腦後一陣風聲,她旋身躲過。
兩個主演也一扭身,離開了原本的表演站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刀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