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之前的另一邊,作為眼線的下仆急匆匆跑來,找到了尚在書房裡獨坐的朱恒讓。
青天白日之下,大好的晴朗天光,朱恒讓卻一個人窩在書架後。
門窗緊閉着,一點氣都不透,光透過雕花窗,也隻能在地上撒下些許斑駁的光點。
書架之後被遮擋得嚴嚴實實,更是半點陽光都不見。
朱恒讓就坐在那片最陰暗的區域裡。
下仆敲門得到允許進來禀報時,一推開門,一束明亮的光打在地面,他卻隐約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寒氣撲面而來,冷意像是從骨子裡往外滲,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樣的時節,再加上今日這種豔陽天,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莫非是夜裡染了風寒?
下仆一邊心頭不解,一邊走進書房。
以他平時的身份職務,根本沒有進主子院裡的機會。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忍不住被屋内或精緻或昂貴的裝潢和擺設,震驚得合不攏嘴,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而後他正對上朱恒讓擡眸掃來的視線,那雙眸子漆黑一片,仿佛照不進半分光亮,詭異得不像一雙活人該有的眼睛,驚得下仆猛地回神,低下頭請安。
“說吧。”朱恒讓身前的桌案上攤着一本書,他撚起一頁翻過,輕微的響聲在這書房之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下仆不自覺地額頭冒汗,心中打着哆嗦。
他怎麼記得,以前總聽其他下人無聊時碎嘴談論,說二公子從來不喜歡讀書識字,但朱老爺因為大公子的成就,偏要讓二公子也讀書考功名。
二公子與朱老爺賭氣,從來不進自己住所裡的書房,布置了十來年的房間,一直都像嶄新的一樣,裡面的書更是一頁都沒被翻過。
如今怎麼突然轉了性,成日裡捂在書房中,玩樂不去了不說,連美人都不惦記着了。
難道是親哥的死,終于讓他開了竅,打算勵精圖治,好好提升自己?
下仆心中胡思亂想,嘴上倒是沒忘記彙報正事,慌慌張張道:“公子,您快去看看吧。您讓小的監視的那個姑娘,被人帶走了?”
“怎麼可能?”朱恒讓眸子一利,周圍似乎變得更冷了,緩緩起身,“誰将她帶走的?”
良玹那種身手……
“就是,今日上午新來的那個男的,臉上帶了個醜面具,特别可怕的那個。”
下仆回憶道:“方才他倆似乎起了什麼争執,情緒很激動,小的不敢靠近,隻敢遠遠看着他們。誰知道他們沒吵兩句,姑娘轉身要走,那個男的就突然出手,敲在姑娘脖子上把她打暈,然後立刻帶着她從牆頭飛走了。那男的武功很高,您留下的那些護院高手被男的一下就打傷兩個,剩下的全都跟在後邊追出去了。就剩小的趕緊過來通知您。”
朱恒讓繞過桌案往外走。
朱家這些人幾斤幾兩他心裡清楚得很,想攔對方簡直是癡人說夢。
隻不過,沒想到他們居然會離開。
是不想救人了嗎?
還是,隻是不希望良玹留在這裡?
踏出書房的那一刻,外面強烈的陽光照來,刺得他猝不及防,不适地擡手遮擋。
當真是,讓人厭煩。
沒過片刻,原本好好的晴天,不知何時聚起了大片濃雲,湛藍如洗的天空變得灰沉沉的,壓抑非常,讓城内晾曬物品的百姓苦不堪言。
然而等朱恒讓順着遺留的記号,尋到地點時,等待他的隻有一個人。
男子背影挺闊,轉過頭看向他,鬼面露出的眼睛如雪亮的刀鋒,似乎下一刻就能讓人血濺當場。
他并沒有離開朱府太遠,周圍也沒有任何其他人的痕迹。
這裡是一座荒廢無人的宅院,可能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一個人經過。
但看到他站在這裡守株待兔一般等待的樣子,朱恒讓就明白了一切。
朱恒讓孤身一人前來,但他倒是并不慌亂或是着急,反而露出了一個閑适從容的笑容,手中折扇開合,“你把良玹姑娘怎麼了?光天化日之下,從朱府上擄人,本公子可要報官了。”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計策。
調虎離山,将他引出朱家,拖延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