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剛念完台詞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句話。
黎謹此時卻已經低下頭來,自從感知到黎庭軒臉上的軟嫩,他已經非常熟練的學會了輕捏。
“兒子,我可以放心的走了,一個月後見,公寓裡的衣服洗漱用品那些我等會會寄到學校這邊來的。”
他默默點頭。
得到回應後的人更是滿意。
“那就辛苦了。”
女人因為對方走得太幹脆身體晃了晃,始終還沒反應過來。
等、等等?這個孩子,不,這個家長就這麼扔下兒子自己走了?
直到對方已經走遠,章鈴這時也才注意到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已經歪到不知哪裡去了,趕忙頂了頂。
真走了?
忍不住眺望。
真走了……
他們說是這麼說,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孩子剛開學就真的有父母能夠放心交給學校全權打理的。
那花白的胡子也抖了抖,顯然老人也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的幹脆利落。
但事已至此……
女人感覺到後面來自院長沉重的視線如芒在身。
“小章啊,我們學校一直以來宣傳的全包辦式寄宿小學的名聲,從理論到實踐這個第一次,如今就交在你手裡了。”
直到牽着小孩走出辦公室好一段距離,章鈴依舊覺得腦子“嗡嗡”的。
前所未有的頭疼感席卷了思緒。
循規蹈矩帶着人去領了學習資料和文具。章鈴沒有錯過資料部主任想掩卻掩蓋不住的詫異。
“章老師,這是你家孩子入學嗎?”主任臉上擺着和藹的笑容,孩童軟軟的發絲被輕輕撫摸弄,“看着就是個乖巧懂事的。”
“不是的,”女人難以啟齒孩子的父母直接就将孩子全權丢給了學校,隻能帶上勉強的弧度給人掩飾,“孩子的父母有事,我這邊幫忙代為辦理。”
“哦哦。”主任恍然大悟。
帶人去宿舍區先逛一圈熟悉路線,章鈴并沒有着急帶人去上課。
現在算是一年級下學期,雖說晚了一個學期的課程,但一年級的課程本就簡單,章鈴也不太擔心對方跟不上課程什麼的。
“宿舍間是四人為一間,每個房間都有陽台和獨立的洗漱間,”她頓了頓,覺得這麼給孩子說似乎過于官方了,“平常刷牙洗澡什麼的在陽台都很方便。”還是直接點出用處吧。
“我已經讓這一層的内務阿姨幫你整理好了床鋪和刷牙洗澡的用具,拖鞋睡衣什麼的你爸爸等會會寄過來。宿舍的事情就這麼多了,你看你是想先在宿舍呆着适應适應明天去見新同學,還是老師現在帶你去?”
“現在。”
她眉輕輕一挑,略驚訝于對方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樣怕生,不過想想那雙小小年紀就已經會掩藏情緒的雙眸,突然又覺得對對方來說應該不算難事。
“那好。”
……
一眼可以望到頭的奶白走廊,地面的瓷磚嶄亮如新,看得出長期的護理。每隔一定距離就會出現的盆栽蔥郁,鮮綠的枝條在陽光底下盡情舒展。
“叮鈴鈴。”
鈴聲的響起伴随着不少孩童解放似的歡快闖出教室,出來放風休閑的孩童不在少數。
早已習慣這一景象的章鈴專心緻志地朝着目标教室走着,并未注意到孩童視線的輕輕轉向。
喧嚣的一幕進入那一向靜谧的視野。
玩鬧、嬉笑的畫面,就如同那落金的晨曦,烙印在那無邊的潑墨畫中,就又很快失去了蹤迹,濃重的深墨與見不得光的深潭才是常态。
一年級三班的教室并不遠,章鈴帶着人拐進門口。
“安靜了孩子們。”
教室内依舊喧鬧一片。
該玩鬧的還是玩鬧,該大聲講話的還是大聲講話。桌椅被“吱呀”亂擺動的聲音貫穿其中,教室内的熱鬧彙聚在一起後就像是永不退潮的潮汐。
章鈴也早已習慣,她這個班說是成績名列前茅,但在另一方面來說,也算“名列前茅”。
有孩童歡快的視線不經意間注意到陌生的事物,才漸漸的消褪了熱情。
直到大部分人注意到了生面孔,整間教室裡的人也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她給人簡單介紹了幾句,往教室裡放眼一掃,他們班的人數是奇數,那就還好。
“小凱,你旁邊……”
“不要。”幹脆利落的拒絕打斷了未盡的話語。
“我就是不想跟别人一起做才單獨坐的。”
女人聽完這話也是面不改色,那這回選個稍微乖點的孩子吧。
“那小冉……”
“不要,老師為什麼隻換掉我的同桌?”奶聲奶氣的話語裡滿是委屈。
“……”
沒關系,那他們再來一次。
但在章鈴再接連點了好幾個依舊遭到拒絕的回複後,她漸漸也感覺到不對勁。
他們班貧富分化比較嚴重,或者說整個學校貧富分化都沒好到哪去,一般來說富人家的孩子玩到一堆,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抱團一起,這種劃分十分簡單,所以就算新來個轉校生也能很快就找到歸屬。
但黎庭軒不太一樣。
她敏銳感受到他們班孩子直勾勾的視線雖說不帶惡意,但同樣沒帶善意。
就像她一眼能察覺到黎庭軒的早熟是家庭經曆帶來的,跟一般嬌生慣養的孩童不同,那些早早被金錢澆灌了的孩童也更能嗅得出是否是同類的味道。
但孩童的衣服又是一眼能看出價值不菲的。這種奇異的矛盾感不止章鈴感覺到,班裡敏感的孩童更能感覺到。
在心裡狠狠一皺眉,剛剛那一路走來她也知道黎庭軒是沉悶的性子,這在找座位上就有了這麼多阻礙,那這上學的後續……
“老師,我也想自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