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您的丈夫在上一年十月份溺亡了。”
“是。”
“您丈夫死亡時間是在玩具店開業不久,您還有印象當時店裡生意上有什麼糾紛嗎?”
“不記得。”
“您丈夫當時走的是夜路,您知道他為何當時不選擇白天再回來收拾東西嗎?畢竟也隻間隔一天。”
“……不知道。”
淩琛試圖再問了幾個問題,對方的回複依舊言簡意赅,甚至帶點遲緩。
腦海中的案件記錄曆曆在目,也與其說出的信息都能對得上,但也僅僅是對得上。
一般來說家屬給出的案件信息都會龐雜,從而會有着多種衍生的可能。但對方的回答從始至終都是一闆一眼,有什麼答什麼,回答也最多不會超過五個字,能給出的信息量極為微薄。
女人的眉眼始終低垂着,答話的時候也不會試圖擡起,握着衣袖的手細細摩挲着面料。但他察看過,那裡并無傷口。
“您還有什麼額外記起來的嗎?”
搖頭。
“回顧之間的案卷,您丈夫的死因或許還有待商榷,”旁邊就有椅子,但他看着從始至終弓着身拘束站着的人,“您的回憶對于偵查很有價值,所以還希望您能配合。”
淩琛覺得自己最後一句話盡量地放緩了語氣,但在“配合”兩個字說出口後,對面的身軀明顯低得更為厲害。
“明白……”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在接下來的交談中,兩人依舊保持着一問一答的狀态。
記錄下來的隻言片語落入眼底,幾乎還是一無所獲的狀态,他擡眼,對面隐于垂首下的面容依舊不清。
其實詢問已經結束了,
“最後一個問題,您丈夫生前那段時間有縱酒的習慣嗎?”
這一次不是遲緩,而是沉默。
半晌過後才點頭。
随着問完話後對面的站起,女人下意識退後一步。低下的視線卻映入一張遞過來的名片。
後退的腳步頓住。
“這張名片跟案件無關,”淩琛知道對方憂慮什麼,安撫道,“上面一條的聯系方式是我同事,下面一條則是我的姨母,她平常在醫院的心理診療科工作,你拿着這張名片,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去找他們,我的聯系方式也在背後。”
女人眼簾微睜,像是隐隐明白了什麼。
“逝者已矣,所以也不好說什麼,但您要是以後再遇見類似的事,我們希望能幫您。”
一直到臨走前,淩琛才聽到後面的出聲。
“謝謝您,警官。”
回首,一直未擡起的面容顯露,女人的面容姣好,隻是可惜有一道蜈蚣似的疤痕盤桓,看得出是利器的割傷。
那是久久才勉強挂上的弧度。
“但這事,幫不了。”
本欲再次說出的話語在女人空洞的視線下又止戈于喉間。
“我的生活其實已經重新開始了,”她輕聲說着,“在他死後。”
“逝者已矣,我感謝您,但也希望我與警官,以後不再見面。”
對上的視線無言。
一直到房門阖攏,淩琛的意識才回籠。
抿緊下唇的人不語,他能感受到對方的不易,可案卷上的疑點的确不止一處……
但不可能是她,畢竟對方的不在場證明十分充足。
淩琛最終還是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還在警察局上班的邬統,雖然已經辭職,但局裡的關系還在。
“邬統,有空調給我一下林泉街這一帶近十年裡附近所有意外身亡的案例資料。”
他頓了頓。
“不,還是整個C市的,年齡範圍主要在在18到45歲,個人死亡。”
“整個?隊長您确定嗎?”
這近十年堆積的案件可不少。
“确定。”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的人擡眼,入目的高樓已有些年歲,居住的人家不少,可能也跟現在周末有關,家家戶戶看着都人頭攢動,也就辨不清剛剛的視線從何而來。
手機的震動響起。
入目的聯系人讓本來還平和的面容一下子冷漠起來,但又不得不接。
像是聽到什麼無理要求後的人眉頭緊鎖,将剛剛喧嚣的幾戶人家一一記于腦海後随即不再回頭,離去的步伐加快。
在男人回頭後,某一高度之下看着清冷的陽台伫立的人影靜靜。
居高臨下的俯視,殘陽下依舊耀眼的瞳仁眸光潋滟,豎瞳尖銳刺目。
手中的終端“嗡嗡”,是搭檔的告誡與“稍安勿動”,由他來處理。
垂眸不語,也不想回複,欄杆在手指的掰扯下隐隐變形,本來清淡的信息素無形中多了絲腥灼,那是被侵犯領地後的躁動。
廚房處遠遠傳來聲響。
“爸,來搭把手。”
黎庭軒看着從陽台處回頭的人三步并作兩步。
“來了。”
“剛剛看什麼呢?”
“外面有小朋友剛剛走錯家門了,現在被領回去了。”
憨乎乎的應着,恢複了以往歡脫的人,趁着詢問的功夫攀了上來,搭在兒子肩膀上歪着頭。
吸了吸。
“兒子好香。”
溶金似的光暈在眼底波動,浮光躍金,深邃的情緒自眼角間洩露,碎金點點。腰間的手愈發摟緊。
“我又沒信息素,”他低下頭,掰過對方一邊臉,細細察看,“倒是你眼睛怎麼紅紅的。”
鼻尖動了動。
“信息素也濃了,現在整個廚房都是你的氣味。”
“有嗎?”
聽到這話的人立刻老老實實收回。
“應該是最近沒睡好。”
那眼眨了眨,恢複了幾絲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