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望着食堂的招牌好一會，黎庭軒轉步打算離開。

“同學。”

擡眼是熟悉的面孔。

下一秒情景轉換，握着廚房後門的門栓，青年插入鑰匙将門打開。廚房内的人終于得以解放出來。

“叔，您下回别忘了帶鑰匙。”

門被風一吹關上，沒成想鑰匙還在外面，一個意外就把值班的反鎖了。黎庭軒認得這個叔叔，是食堂裡特别關照高三學生的大叔。

“好好好，也是叔沒注意，實在是謝謝了。”圓憨的面孔上盡是因感激而彎出的笑意。

黎庭軒剛想起身的動作就又被人按了下去。“诶同學，先别着急走，叔想着還沒感謝你，給你拿點好吃的再走吧。”

“其實不用……”話說到半路男人已經起身離開，大擺着手，“等着啊孩子。”

興緻沖沖進了廚房門的大胖身影消失還不過幾秒，就突然又從某一處門窗竄了出來，換了個視角細瞧着外頭的人，見人雖然因為這一猝不及防而皺着眉，卻也沒有走掉，頓時放下心來。

沒敢讓兒子等太久，生怕兒子跑了的人很快就捧着三菜一湯和小蛋糕過來了。

“我瞧你這孩子散步都散到食堂來了，怕是沒吃飯吧。也有可能吃飯了，那吃個飯後甜品也不錯，來瞧瞧你叔的手藝。”雖然事實其實是去高級飯店打的。

自己的确沒吃飯，但其實也不是很餓，目光在桌邊已經擺放好的碗筷停留，身邊是明顯能感受出殷盼的視線，執筷的動作最終還是展開。

随着對面的夾菜，那圓潤敦實的面孔更是憨憨的笑。學習上幫不了兒子，那就生活起居多看着。

“好吃嗎？”

“嗯，您的手藝很像我爸。”

那是！

“很像我爸以前去打飯的那家店。”

咳咳！

心虛地掐了把大腿。自從兒子開始做飯後他都幾年沒去那打飯了，黎謹沒成想兒子還記得。

“他當時不會做飯，又不肯讓我做，成天就愛在外面帶飯回來。”一筷子扁豆絲入口，熟悉的味道蔓延開來。說到這裡的人也不自覺抿唇微彎。

“正常啊，”他理所應當的說着，“你想想，你這孩子現在都沒多大，那會就更小了，長大還來不及呢哪有讓你做飯的道理。”

“我瞧你這半夜散步的勁一看就是高三的孩子，高三的娃壓力大，好辛苦。”

黎謹不是沒注意到兒子眼睑下處的淡淡黑影。“叔這有幾劑安眠的老家方子，有空你試試。”

“學習重要，吃好睡好更重要，身體是本錢，你們這些娃也别緊張，我聽說考後不能對答案，你那會也别對，叔相信你們能行。”

自顧自說着話的人說了好半天才漸漸意識到旁邊的人沒聲了，心裡咯噔一跳，發現對面果然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那一點子緊張在青年突然地噗嗤一笑中變得更多了。趕緊咳嗽幾聲掩飾起來。

“叔也有一個跟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兒子，看見你就不自覺想起來了，怪不好意思的，下意識就念叨的多了。”

故作鎮定。

“我也是，雖然瞧您神色不像我爸，但說話那念叨的樣子又感覺像了。”

視線下落，最後一勺金黃舀去，那是還剩一小塊的蛋餃。

黎謹則是趁人不注意緊趕慢趕去托了下已有些顫巍巍的下巴。轉過頭悄悄掉了一層又貼一層。拍了拍臉，試圖打腫臉充胖子。

“他平常也是做蛋類的食物不太容易做砸。”

這蛋餃不是他做的，但兒子都肯定他廚藝了，自己肯定得表示一下。

“你要喜歡，叔改明還給你做。”

青年搖頭，“不用了叔，我喜歡他做的。”

我做的？我做過這麼高級的事？思維一滞，黎謹暗自琢磨起來。

“總覺得最近他老在我身邊。”

“娃可能想你爸了也說不定。”圓憨憨的面孔認可般的點點頭，暗戳戳的暗示着。

“想他嗎，可能吧。”

心裡噗通一跳，這回不是吓得，而是心動的。

“有時候是覺得他在我身邊陪着我。”

陪了很久。

身邊的人，總有他的影子。

黎謹這輩子沒這麼鼓起勇氣過，“想了要不打個電話?”

聽到這話的人回過頭，那一刻視線的相觸又仿佛凝滞，卻也是黎庭軒率先收回視線。

“不打。”

黎謹就這麼一次的鼓起勇氣還遭到了回絕，回得幹脆，回得從容。

嘴邊的弧度變了味道，挂着是挂着，卻沒了那溫和的意味，又認真補充了一句，“不想打。”

那是碎裂的聲。

“啪嗒。”

誰心碎了。

爸爸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