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知曉有用之人才不會那麼容易便喪命,所以隻能盡力表面自己的傾向與能力。
“在下此番前來實則是為投誠,知曉閣下是為何人,故而毫不遮掩。”
念酒起身間順勢站直挺拔,身姿也透過那屏風間的燭光搖曳被弓箭對着一清二楚。
若是想要殺,也不過這短短的幾米距離,想跑是肯定跑不掉的,除非自己是道長或是修士,要麼身手敏捷大難不死。
“這彎弓無箭,在下不才,也了解幾分,異者可用無弓生箭,看這架勢,不妨讓在下卦算幾分,亥時打造,淬煉鍛造,看似白玉,是為靈器。”
猜測估算也不假,然看到他對于生死置之度外,說呈現出的誠意看似也有幾分真實。
“死與活着,又有何差别。”而屏風後的人言語間不鹹不淡,反倒是将手中的張弓堪堪偏斜收勁,隻是賞玩般放下。
“你的眼神倒是不錯,隻不過這投誠,未必是有能力就夠了的,若沒有什麼殘肢斷臂,如何算得了果敢能力。”
這意思裡邊聽着也有些駭人聽聞,然念酒隻是答非所問。
“因在下天生便擁有一種能力,可洞察念想,由此看出閣下身份,也因此而來、同盟之行更為擇選。”念酒說時也是将自己朝着功名利祿靠攏,也希望他相信自己所言為真。
“世人皆為入得同盟,更為選上能人異士,此番光宗耀祖身份拔高,自然是為常人向往。”
他知曉對方并不是真的需要斷臂砍手,隻是想看看自己是否走投無路困于一時,因此心中更是明了。
“若我猜的無錯,閣下這番,無非想試探在下是否為凡夫俗子。”每個人對凡夫俗子的看法都不同,在對方的眼中或許無趣之人就是被困境裹挾無法脫身,想要求助他人。
他更瞧不起那種走投無路而前來的人。
既然他們有膽,又何必冠冕堂皇。
他要的是真正可用之才,而非那些庸人自困。
分明不用解釋,念酒并非不知,卻仍然暴露了自己的真正能力,将對方心中真實想法表露言語出來,也是為表誠懇。
也正如他想。
原先本不感興趣自己的屏後之人,似聽聞自己說言擁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也是在不經意間舉止稍頓,低垂的眼眸稍許擡起幾分趣意,心中雖覺不然。
“好打算,看來也真沒看錯。”
但是看到隔着屏風後念酒的身形姿态,反倒似是無意,看着也是青年面容審視般打量了幾分,就好似真的非常注視,又隐隐帶着幾分陰翳。
“既知曉、還敢前來,不若你猜測幾分我如今所想為何?”言語沉穩,卻也略顯偏執。
念酒聽聞便知這話讓屏風之人感興趣些,于是端正坐姿回到座位上放松了姿态,注視了一會兒對方的身影,才如實回答。
“閣下所想,是在下是否該死。”順帶将那人的念想直接道明,“我若不能為其所用,那麼也就不該活于世上。”但是他也沒說全,畢竟也不好意思自誇。
念酒可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隻是他貌似挺感興趣的,這也是自己樂見其成的。
“不錯,隻是可惜。”
卻聽見那人一聲嗤笑,似乎也是對于念酒的這份能力着實有些感興趣。
不過到底,他那般疑慮善謀之人,自然是不會用這樣的人,如今自投羅網,招惹了本不該幹涉的,自然是無法活着走出了。
若是先前對方還沒有道明自己的能力,或許尚且還有一線生機,但如今,隻怕是埋葬在這地方才合适。
自己無法相信任用的人,也不能人旁人得利用去。
念酒自然察覺得到他心中惡意來的快,心裡也是覺得有些過失冒然,這次自己沒帶符箓。
見對方看似平淡無奇,随口言說:“今日就留下吧。”隐喻的聲響帶着幾分毛骨悚然,“懂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估計在他心中也是已然獨自獨斷,周圍的人聽到了這番言語,也是逐漸靠上前來,圍繞縮短在念酒周圍。
念酒聽聞也并未有何态度,而是不緊不慢喝茶,似乎也知曉今日難逃一死,到底也沒有言語。
心中平淡,反倒是對于那些人的靠近無動于衷,直到見他們準備動手的時候,念酒才将茶杯放到一旁,優哉遊哉說罷。
“世人都想活着,卻從未問過将死之人是否想活。”
言語之間,似是感慨。“死自然容易,但世人卻不知活着比起死更痛苦千百倍。”
“閣下想讓我不活,未嘗不是另外一種活法,隻是有些人活着卻比死了更難,我還得多謝閣下這般好意,卻從未有人理解知曉。”
實際上念酒并不清楚屏風之後那人的性格,畢竟都是後有想法才可讀取,要尋求破解之法隻能賭上一把。
“活着就有希望,這其實是假話。”
“這話對于那些痛苦活着的人,就像是一句詛咒,更何況是在這暗無天日無法逃離的世道之中,你想好要進去、說不定就出不來了。”随着言語,對方心中的斬殺惡念也愈發擴散。
隻是從剛剛念酒就錯了,那人不似常人,想法自然不同,有的人活着,但是他的痛苦卻無人知曉。
盡管隻是短短時間,念酒卻仍然将自己的言語道明。
“我們是同樣的人,我既理解閣下,更明白活着反倒比起死更為痛苦,死了便死了,活着到底可以利用趨勢,更好掌控,都是籠中所囚之人,又如何真正解脫。”
大概此時所言,的确是說到了他的心坎裡面,念酒能夠感覺到惡念稍許停滞,随之而來的則是反向情緒。
于是念酒似乎在這一刻理解了酒之的心緒,狂歡、瘋狂、毀滅伴随新生,這樣的存活下來:“這樣活着,不是更有意思嗎。”
此刻一旁的人到底還未接到動手的指令,卻是将念酒團團圍住,無論如何都插翅難飛,就等一道命令就能夠将其拆入腹中。
他們的能力或許也比他厲害上了不少,而念酒也不掙紮,隻是正襟危坐等待那人的決斷。
直到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也才見到那屏風之後的人将衆人屏退下去,卻仍然隻字不語,看不出究竟是何想法。
但那心中的喜悅,沖破一切的狂喜,似乎也帶着喧嚣間的惡意化為暢快與邪念,被如數察覺,給予了他底氣與對等的地位。
然而念酒見時間差不多了,也堪堪起身,将一旁的茶水端起一飲而盡。
“這盞茶算作是賠罪,但閣下所願,興許在下能夠幫上些忙。”念酒隻是淡然與那屏風之人言語。
“我們既是同樣的人,便知曉究竟想要為何。”
似乎他的眼眸之中已然透過那屏風看透了那人心中的卑陋自嘲,更知曉他真正的模樣。
因此他猶豫了,到底不知究竟該不該将這樣的殺害,說罷,倒還真的可惜了些。
既然活着這般痛苦,不若就還是讓他真正看見、這世道究竟是怎樣的。
然而之後念酒從那屋内出來後,仍然看見那黑衣青年站在門外候着,隻不過看到那人準備拿着的各種處理屍體的道具,念酒也不覺汗顔。
不是哥們,你有必要這麼盡心盡力嗎?
一時間覺得自己估計能夠出來在旁人眼裡是天方夜譚了。
于是念酒斂着笑意眉飛鳳舞:“還真的是不好意思,讓你白準備一趟了。”
那黑衣青年似乎察覺到念酒還活着出來,一時間舉動也稍許愣怔,估計也是疑惑,他怎麼活着了?
好歹是開了讀心,念酒自然是看得出那人的内心戲碼,不禁得趣又帶着幾分吸納的邪念,心中笑意不減。
他們估計也是處理了不少這種情況。
不過念酒見狀還真的不敢多待,感覺那人心思古怪,還真的是不好看透揣測的,還是趕緊保命逃走的好,也就麻溜的沒打招呼就先溜了。
而之後那黑衣青年帶着那些準備好的物件前去聽命,卻見八皇子仍然維持着原先的姿态坐于案旁。
見他看來,也隻是冷哼一聲,“這次放過,莫要髒了此地,在同盟會上處置便是。”表面冷漠高傲,手中卻摸索着那白玉彎弓,似乎也帶着幾分微顫之下的興奮驚喜。
黑衣青年聽聞後也是領命而去,或許并未知,大抵也知曉八皇子究竟所想是何,無非是在之後尋機會将人殺了就是。
眼下不殺,但說不定過會就是另外一番想法。
黑衣青年雖意外,但不得不言,那人的确有些古怪,能夠知曉人心,或許也是鮮少見聞的能力。
不過這種能力,在‘那些人’當中,的确算不得什麼。
隻可惜他未曾擁有這種能力,要不然早該發現自己早已被“察覺”。
見那黑衣青年離開,屏風後的身影才堪堪露面,光腳褪靴踏在那地上的水墨舊圖上,好似羊脂玉間的舊古塵圖,點綴香氣宜人的書閣,是藏匿期間的雨後潮濕。
燭光搖曳的滿格書卷香下,那道身形挺拔俊逸,紫袍含金紋,蟒爪搭肩,手卧白玉弓,衣肩半披掩,似是風流肆意的懶散氣度,坦胸紫袍遂及腳旁,提握那長弓威懾,又帶着些許陰翳目光,發間微掩視線。
剛剛的那幾句話中,的确有些深得他意。
活着自然是比起死更輕易,因此再讓他痛苦活着些時日,也算友善對待了。
活着……因為知曉其可怕,所以更應該見證承擔。
或許八皇子在很早的時候,就比起任何人都知曉自己的責任與使命,他或許會死,隻不過是時候未到,苦苦掙紮,妄圖能夠瘋一次。
與其看别人千篇一律的死法,倒不如将這世道攪得天翻地覆才好,眼下的戲碼還未開始,怎得那般輕易就結束了呢。
今時今日,也不過是曾經那麼些歲月之中的其中一環,究竟真正的折磨何時呈現,也将會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