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抿了下唇,隻搖搖頭:“沒事。”
裴容與指腹溫熱,按在他雙側太陽穴緩緩打着圈:“我早說過了,有什麼煩心事要同我說。”
李渡擡手握在他的小臂:“我真的沒事,我的心緒……又打擾到你了?”
裴容與:“不打擾。你一天八百個心思,我早也習慣了。”
李渡輕輕“哼”了一聲,右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他一下。
裴容與:“疼。”
李渡下意識要轉頭去看他,下一刻卻又反應過來:“你又逗我,你那傷明明在左邊。”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伸手點了下适才被曲春台掀開的門簾。
“說是請罪,實則是讨賞呢。”
“此事若在軍中傳開,雖說曲春台算是占理的一方,但鎮北将軍一職傳位在即,雖說明面上講是聽憑朝中任派的,但軍中風向和燕王的意思,今上也是不得不看的。”
李渡捏着那塊雙魚佩看了看,道:“曲春台雖說殺了劉校尉,但卻陰差陽錯間接救下了燕王親子,若是徐雲卿着意要保她,就憑着燕王對他的看重,鎮北将軍由誰來當,全在他一句話裡。”
裴容與看着他手裡的玉佩眯了下眼,伸手理了下他的腰帶,一邊又接着他的話補充道:“曲春台将這一樁事告給徐雲卿,也就是将自己的把柄交在了他手裡。”
“我們分屬道門,不得參與朝事,他管不到我們身上,但曲春台卻不一樣。她若是不主動拿出些誠意,知道了燕王郡主冒名科考,此後能保下一條命都算是運氣,更别提謀求鎮北将軍的職位了。”
“那小子可不真如他自己所講的那般真純,雖是養在深閨後院,但燕王必是将他當做自己唯一的繼承人來培養的。”
裴容與語聲沉緩,耐心地同李渡解釋。
“曲春台此舉既是向王府投誠,同時也是借我們之口得了鎮妖司的信任支持,鎮妖司雖說按理不得參與朝政,但規定之下總有重重變化,鎮妖司畢竟是有名有姓的門派,近些年又有傳聞說其與橫雲交好,結交總不是壞事,日後有沒有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李渡把玉佩又收了回去:“人心莫測,尤其是涉及到朝堂權術的時候。”
“我十七歲的時候,還一頂一地天真呢。”
裴容與湊近一點看他:“天真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李渡伸手去推他:“我是說從前。”
裴容與從善如流地退開一點:“我也沒有說現在。”
他略微一頓,忽又想起些什麼:“還有一事……”
他話未說完便又頓住,李渡疑惑地轉過頭看他,被從後走過來的江北月拉了拉衣袖。
“你們前幾日半夜裡起來找東西吃,都不帶我!”
李渡有些詫異:“你是從何處知道的?”
江北月:“花想容告訴我的呀,他那嘴欠的,見天的喜歡嘲笑别人,但一般不特地來事,八成是被别人嘲笑了,心裡不痛快。”
李渡:“……你們倆認識?”
江北月:“見過幾次,我之前在外遊醫,上過幾次扶玉山。”
他晃了晃李渡的衣袖:“我也想吃綠豆糕。”
李渡被他逗得想笑:“也好,那就帶你出去吃頓好些的。”
江北月撇了撇嘴,他還是有些怵裴容與,不着痕迹地往李渡身邊躲了躲:“要吃你做的。”
“行,給你做,”李渡拍了拍他的肩頭,“但要先等等,我還有些事情得同明掌司交待。”
他們在原處又等了一會,沒等到明言之,卻等來了推開房門走出來的花想容,狐妖跟在他身後,對着他們眨眼笑了笑。
李渡打眼一看到他,忍不住眼角一跳,對着花想容點了點自己的唇角。
“哦,這個啊,”花想容滿不在意地碰了碰唇角的破口,輕描淡寫道,“被蛇咬了。”
“來就是想和你說一聲,我們倆先回去扶玉山了,那兒還有事等着我處理呢,就不和你們在這繼續等着了。”
李渡:“你們……兩個?”
他拉着花想容走到走廊的另一頭,免得被明言之聽到:“那杏禾呢?”
花想容:“他呀,他就先不和我們一道了。把他交給你們明掌司了,到時候同你們一道回去。”
李渡愣了愣,如有所感地轉過頭,隻見杏禾正站在明言之和花想容适才談話的那間房門前,一雙黑色的眼睛裡豎瞳一線,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們。
他面色白如金紙,卻不掩形容俊秀,怎麼看都還像個尋常人家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