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淋到雨,但李渡還是生病了。
他雖然身上時常有各種各樣的傷痛,但卻是不怎麼生病的,剜肉刮骨,尋常人總難免要發高燒,他卻沒有什麼旁的反應。
小十一從小跟在他身邊,見他受過數不清的傷,卻從來沒見他生過病。
說是生病,其實也就是比平日裡精神不濟了些,畢竟對李渡來說,身上不怎麼爽利總是難免的。
江北月給他把了半天脈,愣是找不出個确切的根由,隻能給他開了點安神調養的方子,囑咐他靜養。
李渡靠坐在床頭,伸手揉了揉抽痛的額角,隻搖頭說了句:“我沒事的,就是有點累。”
李薇抱起靠在他身上的小十一,道:“您好好休息。”
李渡彎着眼睛笑了笑:“我真的沒事,自己睡一覺便好了,你們不用在我這兒圍着……晚上醒了給你們做涼糕吃。”
李薇知道他的性子,沒有再多說什麼,抱着小十一和江北月一起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花想容同一堆小弟子等在門外,叽叽喳喳地詢問江北月:“李長老怎麼樣啦?”
江北月苦惱地撓了撓臉頰,道:“我也說不準究竟是個怎麼回事……從脈象上來看應是沒什麼大事的。”
花想容“啧”了一聲:“還能怎麼,和他男人吵架了呗。”
“之前日日形影不離的,這幾日卻不知道跑哪去了。”
之前纏着李渡的那小女孩從她師兄身後探出頭來,脆生生地問道:“那個綠眼睛的哥哥嗎?”
她師兄皺着眉揉了揉她的頭發:“李長老那麼好的人,我若是……咳,定然是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他說的。”
“正是如此,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杜世回歎了一聲,神色認真地重複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花想容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你們李長老要休息,别在這兒吵吵嚷嚷的……尤其是你,世回,不攔着你師弟師妹,跟着他們一塊兒在這鬧騰。”
一幹弟子互相對視一眼,聽話地散去了,江北月也拿着方子向着藥房去了。
李薇卻依舊還站在原處,冷冷瞟了花想容一眼:“你要再敢将我娘親同那蛇妖攀上幹系,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小十一坐在他手臂上,抱着他的脖頸蹭了蹭,李薇的面色這才稍稍緩和下來,抵着小孩的額頭輕輕哄了幾句。
花想容扯着狐狸毛茸茸的尾巴擋在自己身前,并不懼怕他的威吓。
“攀不攀上關系哪是我說的算,你要不想他當你爹,自己去同你娘親說呀,我看他倒是挺喜歡那蛇妖的……蛇妖,我倒是才知道他是蛇妖呢。”
然而還不等李薇繼續說些什麼,狐狸便對着他點頭一笑,拉着花想容走了,直到進了另一座小樓,确定李薇聽不見後,才豎着一根手指在自己嘴前比了比,輕聲道:“不可妄言。”
花想容難得見他如此嚴肅,微微蹙了下眉,問:“怎麼了?”
狐妖往常并不怎麼插手他們的事,他隻是簡單地跟在花想容身邊,偶爾需要他的時候才應和兩聲,但在辦正事的時候都是可靠的。
然而此時他卻不肯明說,隻搖了搖頭道:“他不是我們能招惹得起的,如若他不知為何同裡邊那位小道長交惡……我勸你還是不要繼續收留他住在扶玉山上為好。”
花想容一愣:“你這是什麼意思?”
狐狸:“沒什麼意思,隻是個建議。我知道李道長同你相識多年,還是你年少時候的心上人,但你如今不隻是你自己,還是扶玉閣的話事人……那一位是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得罪的。”
花想容:“我沒明白,他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再說,他前幾日還和李渡好得恨不得整日裡待在一塊,練劍都能練出個情意綿綿的架勢來……怎麼可能稍微鬧幾天别扭就到了這種不共戴天的地步?”
狐狸遙遙望了眼天邊的雨雲,道:“上位者的心思,誰能猜得準呢。更别提你今年四十都不到,年歲還趕不上他的零頭呢。”
花想容冷哼一聲:“怪不得我也猜不準你的心思,你這老狐狸都千八百歲了。”
狐狸挑了下眉,扣着他的腰吻他,直到花想容喘不上氣,才半推半就地被他推開。
花想容靠在牆上摸了摸自己快要破皮的下唇,瞪了他一眼,道:“無論如何,李渡相人還算是有些水準的,我絕不會因此就将他趕下扶玉山去……哦對了,你有空下山去,看看杏禾怎麼樣了,若是明言之那新法定得亂七八糟,你就把他帶回來算了。”
狐狸眨着眼想了想,道:“也行,隻不過這時候看起來快下雨了,出門也不方便。”
花想容看了看天色,點頭道:“也是,那你晚些時候再去吧。”
狐狸:“日色昏沉,我喜歡待在房裡。”
“哦,”花想容還在想自己的事,轉身就要走,“那你自己歇着去吧,我……”
狐狸卻直接攬着他的膝彎把他抱了起來,随手推開一間沒人住的屋子走了進去,把他壓在榻上抽了他的腰帶,兩粒粉玉鈴铛“叮當”一碰,陷進了柔軟的床褥裡。
花想容伸手去推他:“我還有些事務沒有……”
狐狸用那腰帶把他的手捆在了身後,還不緊不慢地打了個俊俏的繩結:“晚上我幫你做。”
花想容:“你……這、你白日宣……唔!”
狐狸笑吟吟地将手指向上一勾,道:“天都黑了,哪還算白日呢?”
他話音剛落,豆大的雨珠子便噼啪地落了下來,将整座扶玉山都罩在了雨幕中。
這場雨從清晨下到晚上,李渡一整天裡都覺得半夢半醒,即使醒着的時候也總昏昏沉沉的,隻覺得這雨從夢外面一直下到了夢裡面。
他做了兩個夢。
第一個夢裡雨在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