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和離?為何要和離——等等,你們什麼時候結的親,怎麼都沒請我去喝酒……”
李渡:“咳。”
李渡:“……本是想同他夫君和離,但是他夫君卻是說什麼也不願,就這麼相持不下,這時候他夫君又意外受了些傷,再一提起和離就……總之就是決計不願意的,你可知這樣的情形該如何應付?”
花想容想了想,道:“這我倒确實沒有經驗,畢竟我也沒有同别人結過親。”
李渡低頭咳了兩聲,總感覺這人是在借此調笑,但他一時間也隻能想到這一個合适的人來請教:“重點不在結親。”
花想容:“重點不在結親,那還能在何處?既然你左右也不在乎那一紙婚書,那也就沒什麼東西再能拘着你,兩個人一起過本就是為了順心,不順心了就分開,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李渡有些出神地重複了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可是……”
“我倒覺得這事不能如此論斷。”
狐妖給花想容理好了衣領子,一面給他束發一面緩緩開口,花想容不肯讓他弄,他便化了一團赤色的狐尾給他捏着玩:“李長老猶豫不能決斷,可是因為你那位友人心中對他夫君還有情意?”
李渡抿了下唇:“情意……應當是有吧。”
“既然如此,那在我看來,和離倒是不急于一時。”
狐妖的語氣聽起來很真誠:“畢竟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的,嗯,你的友人這位夫君聽起來也是很愛他的,萬一到時候想不開,做出些尋短見的傻事,豈不可惜?”
李渡十分輕易地動搖了:“這麼說倒也有幾分道理,隻是……”
狐妖:“再說李長老也說了,這位友人與你性情相近,那自然也是慈悲為懷、普度衆生的,别說對方是情意尚存的道侶,就算隻是萍水相逢,在這緊要時候抛下他不顧,恐怕自己心裡也不好過。”
“既然如此,不如暫且留下來看顧他,等他傷勢康複,再說起和離的事,也叫人好接受些。”
李渡聽得半知半解:“當真如此嗎?那不會更不好接受嗎……?”
狐妖很肯定地點頭:“真的真的,我對此道雖也不算精研,但也還算懂一點的,你照我說的這麼做,定然是不會出錯的。”
花想容用力捏了一下他的尾巴:“你還不算精研,昨晚上你把那……”
李渡:“咳。”
他心裡差不多有了答案,也就懶得再看他們倆膩在一處了,隻臨走之前囑咐道:“今日之事不要告給别人去。”
花想容:“嗯嗯你放心,我不會告訴言之,也不會告訴世回,也不會告訴小江,也不會告訴扶玉山上那一堆喜歡你崇拜你的小弟子——哦,當然也不會告訴你,嗯,這位友人的道侶的。”
李渡面無表情地合起了卷軸。
他把通訊卷軸還給掌事,又從早市上買了些葉菜回去。
此處地方本已入春,卻不知為何忽而又落了數日大雪,将許多菜都凍死在了田裡,葉菜市價在幾日之内翻了幾番。
李渡挎着一籃子小青菜從街東頭走到街西頭,趕早市的人們還如往日裡一般熱鬧着,驟然變幻的物候對他們似乎并沒有很多影響,小孩子穿着紅的綠的厚襖子,手裡拿着小風車糖葫蘆,蹦蹦跳跳地踩地上的積雪,咯吱咯吱地響。
李渡心裡總還有各樣的憂慮,這時候也不免被這氛圍所感染,想到剛才從通訊卷軸裡看到狐狸的尾巴真的很蓬松,被揉的時候還會叫。
他決定等下次再回到小園山,要去四處轉轉看能不能撿隻小狐狸來養,他想得心裡癢癢的,覺得蛇和狐狸都很好,但是似乎二者不可得兼,因為蛇的氣量不知為什麼都很小——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李渡一進門就被蛇纏住了,這回和早上不一樣,蛇從一條蛇變成了一個男人,比早上出門時更重了。
李渡隻能立刻抛卻想想中的小狐狸和小狐狸的一團尾巴,拍着裴容與的後背想讓他起來,沒想到摸上去手感濕黏,細細一看沾了一手的血。
李渡蹙着眉把菜籃子扔在地上,雙手攙着他去榻邊靠着:“不都跟你說了不要多走動,傷這麼重還不好好休養,到時候留下病根怎麼辦?”
“對不起,”裴容與垂着眼道歉,“我不知道傷口會再崩開,害你同我一起疼。但我真的很想你,還怕你又要丢下我自己走了,躺着想得難受,還不如起來走一走。”
李渡已經習慣了疼,直到裴容與伸手用袖口去擦他額邊的冷汗,他才意識到汗已經快滾到眼角了,蟄得他眼睛有點酸有點熱。
他有點出神地眨了眨眼,想到狐妖那一套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的歪理,從這一刻開始真誠地覺得他說得還挺有道理。
裴容與幫他擦完了汗,又用雙手捧着看他沒什麼血色的臉,笑得好像很開心又好像很難過。
李渡抿唇定了下心神,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服。
裴容與:“你……”
李渡:“閉嘴,給你上藥。”
裴容與:“不再做點什麼嗎?”
李渡很平靜:“不。”
裴容與看起來有點委屈,從袖子裡摸出來一塊雕成蓮花狀的白玉牌:“之前被你關在儲物袋裡的時候無聊拿着玩的,後來也一直忘了還,可有耽擱你的事情?”
李渡認出那正是适才自己找不見的那塊長老玉牌,但他心裡此時被心虛和愧疚填得很滿,自然也不會去深究小小一塊玉的事情。
“我哪有什麼事好耽誤……嗯,左右近日裡也不會再往扶玉山去,你若是喜歡就自己留着吧,這玉牌雖說雕工隻能算尚可,但玉料好,用的是暖玉,留在身邊也有些好處。”
“我拿着沒用,”裴容與很順從地擡手,方便他近前來解自己的腰帶,“隻怕什麼時候你要用找不見,給你添了麻煩。”
李渡聽到他把玉牌放回儲物袋裡的聲音,忍不住心軟地抱了他一下。
李渡忙着給他上藥,幾乎是立時就把花想容和他的玉樓春抛諸腦後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在玉樓春掌事面前翻找玉牌的半刻前,這塊玉牌剛被另一個人“嗒”一聲放在了櫃台上。
那人有一雙盈盈淺碧的眼睛,即使在并不亮堂的室内,瞳孔也比一般人拉得細而長。
他說:“勞煩,我找扶玉山花想容身邊的那隻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