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你們那出了動靜,今早大家都再将屋子細細搜了一遍,又發現了好幾個這樣子紙紮的人,身上也有地方刻了符文,隻不過都沒有動起來就是了。”
李奂雙一面和李渡說着話,一面用掌心抵着杏禾的後背,給他輸送靈力,後者以指為筆,正低頭在地上用靈力描出符文的輪廓。
昨日在廟裡定好了修補大陣的計劃,他們從今日早上起便各自出發,三至四人為一小隊,确保每個小隊中至少有一人熟識符陣布置,分頭開始以靈力重新描繪既有的陣法。
李渡帶了杏禾一起,又捎上了李奂一和李奂雙。
李渡聽完李奂雙的話,“嗯”了一聲:“聽說了。”
他停下手上描繪的動作,示意自己身後的李奂一也先停一停。
他從袖中拿出一張紙展開,招手示意杏禾過來:“來,我考考你。”
紙上用墨精細繁複地描着一副符文。
杏禾凝神看着紙上的墨迹,有一會沒有說話。
“想什麼呢你?”
樊绮心不知從哪溜達過來,擡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腦。
“符陣自有其門類,萬變不離其宗,即使看不出具體的用處,大抵的方向總能看出來吧?——這是個招魂符。”
樊掌門身上有種孩子一樣的天真,隻短短相處幾日,就把李仙師這位小徒弟單方面認作了自己的熟人。
他仔細看了看李渡手上那張紙,又轉頭去問杏禾:“怎麼了?從昨日起就心不在焉的。”
李渡輕輕“啧”了一聲:“數樊掌門最是博學多才,他才學了一年不到呢,是我書講得太慢,還沒講到過類似的符文。”
他将紙折了折放回去,道:“這符文是我照着紙人身上的描的,就是昨天晚上我們屋子裡的那個。”
“真的?這可是招魂的符啊。”
樊绮心神色也沉下來:“把生魂禁锢在紙紮的身體裡……難怪我從未見過這符,難道是已經失傳的禁術?”
他思索了半天,依然對這招魂符的出處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又想起來另一件事:“所以呢,你們後來把那紙人怎麼樣了?”
李渡:“沒怎麼樣,就是捆着。”
後來回憶起來,紙人其實什麼也沒做,最多不過站在兩個人鋪蓋前盯着他們看罷了。
隻不過那東西也不像是個普通的紙人,否則也斷然不可能在受了陳玉林一擊之後,隻是被砍了條胳膊那麼簡單。
用紙糊起來的一個人,身體竟有着叫許多修道者都望塵莫及的韌勁。
李渡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截手臂,撕開外邊的紙殼。
紙殼裡裹着的是充作骨頭的木棍,上面圈圈層層地刻着道門符文,一下一下閃着細碎的光。
紙人幽黑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但卻沒有動靜,隻僵硬地、小幅度地梳整着自己身上褶皺的紙。
“咔”的一聲,李渡将它的手臂接了回去。
紙人墨色不勻的眼睛動了動,這才又重新靈活起來,彎腰用雙手去拂自己的紙裙子。
——那截刻了符文的手臂,看來正是它的命門之一。
“生魂。”
裴容與站在李渡身後,目光沉了沉:“怎麼沒下到黃泉去轉世,反而被拘在紙紮的軀殼裡?”
“生魂?”陳玉林有些訝異地收回了劍。
李渡點了下頭:“但這符畫得不好,看樣子魂魄碎了幾片,隻問它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了。”
明松生在一旁道:“不止是拘住生魂,這符顯然還有對進攻和防禦的增益,你可認得這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符印?”
李渡搖了搖頭:“我沒見過這樣子的符印,一時半會恐怕也理不出更多的頭緒。”
陳玉林握上劍柄:“送它去往生吧,魂魄碎裂的時候太久,想要再世為人可就難了。”
“等等,”李渡伸手攔了一下,“這符拘魂的效力不強,它本可以自行脫身,但還是強留人世,想來是還不想走的,再讓它留一陣吧。”
他從袋裡摸出一捆黑色摻一線紅的繩子,随手一指,繩子就蛇一樣靈動地探了探頭,遊過去将紙人綁了起來。
紙人力氣大得出奇,在黑繩的捆縛下也隻能徒勞地掙了兩下。
陳玉林有點驚訝地望着那繩子:“這是什麼?哪家煉的靈器?”
李渡眉眼溫和:“我之前用來栓家裡小孩的,還算結實。”
陳玉林手從劍上移開,忽而又意味不明地勾起一個笑。
“李道友倒是一貫如此,不愛主動替别人做決定,也罷,就讓它去留随心吧。”
李渡對此不置可否,隻輕輕笑了笑:“有時候犯懶嘛。”
……
“這事情沒那麼簡單,我總覺得太湊巧。”
李渡隔着袖子點點袖中的紙:“你想,這紙人早不冒出來晚不冒出來,怎麼偏巧挑了昨晚上?”
樊绮心不怎麼通算計,但也不是傻子,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你是說,這東西是那些村裡人刻意推出來誤導我們的?”
李渡搖了搖頭:“我也隻是懷疑,還是有些想不明白,這些人識得字的都沒有幾個,哪來的手段去搞來這種道門的符文?”
“算了,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把陣補好,剩下的慢慢再看吧。”
樊绮心立時就來了勁頭,立刻把紙人抛去了腦後:“說到陣法,這大陣實在精妙啊,兩個陣眼都已毀損,竟還能勉力支撐。”
“據說今春本來又發了水,但卻還是硬生生被這隻剩一個陣眼的大陣給按了下去。”
“‘小仙君’兩度來到秋陵渡,不栖陣又是四五十年前才在現世,想來那位閣下第一次時隻設了普通的鎮水符陣,隻需一個陣眼坐鎮……五十年後發現這陣壓不住水勢,就再試了一個新的。”
他晃了晃李渡的袖子,向他求證道:“我還是很好奇,這祖師奶奶到底在其中扮演個什麼樣的角色呢?你可還有其他的師兄弟?叫祖師奶奶再收我一個行不行?不行的話你再收我一個行不行?我……”
“停,”李渡往自己身後指了指,“别好奇了,你負責的地界在後山,一派掌門,偷溜出來像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