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悄然間抽了條,眉眼間的稚拙也跟着散去不少,眼角同他母親一樣往上勾起一點,小小年紀便像狐狸一樣勾人心弦。
他随着自己的年歲長大了,身為妖族的少主卻依舊還是初遇時十三四歲的模樣,雖然還是比他高出不少,但也遠沒有從前差得那麼多了。
少主被他的目光燙了下,别過頭去輕輕“咳”了聲:“你要記得賢春山,也要記得、記得……”
杜賢春從善如流地點點頭:“知道啦,我會記得你的。”
少主垂下眼不看他,聲音也跟着越來越輕:“我也會記得你的。”
杜賢春:“那麼,一言為定?”
少主:“……一言為定。”
杜賢春一看他的神色就忍不住笑,伸手過去勾了勾他的小指。
……
“來看看,這是我新為你煉的劍。”
紅豆拿枝條捧着一柄劍遞過來,長劍還收在銀質的劍鞘中,從外看不見内裡,隻能看見這銀鞘上琢刻着端麗的寶相花紋,中間飛着幾隻鶴,口裡各銜了剔透瑩潤的一粒紅玉。
杜賢春從鞘中抽出長劍,見這劍通身雪亮,光華流轉,宛若天上月光下落到凡塵。
紅豆看到他難掩驚豔的神色,得意地搖了搖枝子。
“這劍可是我為你量身定做的,其劍身如中空的葦管般上下通透,最宜作通引靈流之用。”
她用枝頭戳了下杜賢春的臉頰:“操縱靈流對你來說再簡單不過,這劍正需要這樣一位能夠對點滴靈力用至毫巅的主人,若是落入旁的庸人手中,便和尋常的劍沒什麼區别了。”
杜賢春捧着劍,一雙淺色的眼睛顯得亮晶晶的:“謝謝紅豆姐姐!”
紅豆:“唉說起來,本來是打算要煉一對劍的。”
杜賢春話音一噎:“才不要。”
紅豆:“就知道你不願意,對劍有什麼不好?等真真将來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杜賢春:“……?”
紅豆:“咳,遇到自己心悅的道侶,就能将這另一把劍當作定情的信物呀。”
杜賢春抿唇笑了下:“姐姐!我真用不上……”
紅豆:“萬一用得上呢?”
杜賢春:“。”
紅豆:“哎呀,好嘛,現在不用就不用,那不若我将煉制這另一把劍的方法交給你——”
紅豆:“我都替你想好了,與這把成對的另一把劍,要如囊箧般前後不通,可作存蓄靈力之用,想來這世上像你一樣善用靈力的人屈指可數,若你那道侶禀賦一般,就恰适合用這個。”
“若真被你碰上一個和自己一樣天資絕好的人,你就再回來找我,我幫你們再想想。”
杜賢春有點無奈地聽着她講完一大段,本以為她到此就都說完了,沒想到她又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張描着符印的靈符。
杜賢春:“這是……?”
紅豆在他眼前将那符文輕輕晃了晃:“這是道門四州的道侶同心契印。”
依照道門的傳統,所謂的道侶同心契印,須要由二者其中一方的長輩尊親親自描畫,以表真心祝願這一對愛侶永結同心,白首不離。
杜賢春:“。”
杜賢春:“姐姐,我哪裡用得上這個……?”
紅豆看着他一臉無奈的神色,忍不住輕聲笑了下,然而這笑意卻又持續不久。
她少見地沒了嬉笑調侃的心思,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
“我隻願你能尋到可以陪伴自己過一生的人,代替我們好好陪着你。”
杜賢春蹙了下眉:“姐姐……”
紅豆揉了揉他的發頂,緩緩呼出一口氣。
“過幾日你就要下山去橫雲了……我沒有什麼東西能給你,甚至也不能下山去送你,便讓這把劍、這張靈符替姐姐陪着你吧。”
她用枝子在劍身上點了點:“為它取個名字吧。”
杜賢春捧着劍在手中,轉過頭看向栽在院裡的桃樹。
今春的桃花開了還未謝,依舊在春風裡飄着素粉的花瓣。
但樹下的無字碑卻似乎已經立起很久了。
春風吹拂,杜賢春垂眼看着手裡的劍,道:“笑春風。”
“我想為它取名叫作,笑春風。”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紅豆好一陣沒有說話,末了也隻又輕歎一聲。
杜賢春眼尾泛着一點濕紅,卻反而回過身寬慰地對她笑了笑。
“姐姐,不管我之後去哪裡、做什麼……賢春山永遠都是我的家。”
“我會時常回來的。”
紅豆又是許久沒有出聲,杜賢春抿了下唇,還正在想怎麼再多安慰她兩句,便聽她又開口道:“我要看着你成親。”
杜賢春:“?”
紅豆:“将來你成親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再回來賢春山一趟。”
她伸出枝條,輕柔地在桃樹下的石碑上撫了兩下:“我想和你母親一道,受真真這二拜高堂的一拜。”
杜賢春聞言一愣,最終還是垂眼笑了下:“好呀。”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