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間皺得可以寫個川字。他眼周濃重,季談本以為是因為此人黑白分明看起來過于濃墨重彩,仔細一看,原來隻是黑眼圈而已。
搞什麼,難不成這人晝夜颠倒,白天反而是他補覺的時間?
季談還想試探一下,他猜測此人應該是Alpha,反正總不可能是O。
這男人的體型過于雙開門冰箱了。
但遊川的家門恰好不合時宜地打開了。
“哈……怎麼這麼早,黎小弟你什麼時候……和怪哥哥關系這麼好了?”
遊川揉揉眼睛,哈欠連天,眼淚汪汪的。
黎晝嗫嚅地縮在季談身後,手裡還緊緊抓着他的衣服。
季談想翻個白眼兒,這哪兒是和他關系好,完全是被隔壁這個男人吓到了吧。
奇了怪了,同樣是Alpha,怎麼人家就一股子王霸之氣?
就算是處在貧瘠的市井角落,聊的話題也是閑言碎語,這男人卻仿佛嗜殺成瘾的魔王,擁有超脫凡塵的氣質。
再看看黎晝和遊川,兩個Alpha幼崽。一個哈欠連天,一個畏畏縮縮。
隻能說人與人的差距比人與狗的差距都大。
遊川在門口杵了半天,才終于感受到旁邊浮動的怨念,僵着腦袋轉過頭,結結巴巴道:
“烨、烨哥,早上好哇……今天你還是這麼,呃,高大威猛呢……”
男人的視線在他們之間環視了一圈,半個字沒說直接“砰”地關上了門。
季談咂咂嘴,無語道:
“你們不要學他,好雙标啊,自己關門都這麼大聲……”
門又開了,被稱為‘烨哥’的男人怒氣沖沖朝他低吼:
“你說什麼?!”
“……我有說什麼嗎?”
季談看着兩個小孩兒,一臉無辜。
黎晝傻乎乎地觀察氛圍,猶豫地搖搖頭。
男人臉一黑,梅開二度又關上了門。不過這次倒是沒什麼聲響。
遊川把嘴巴張成一個“O”形,他充滿了崇拜與敬佩之情望向季談,似乎覺得季談是個英雄。
但被熊孩子崇拜一點兒成就感也沒有。
在坐公交前往壁區的路上,遊川告訴季談,那個黑着臉的大帥哥名字叫烏不烨。
烏不烨似乎嫌自己名字難聽,因此認識他的人,都喊他烨哥。
懂了,下次當着他面大喊三次烏不烨,看他敢不敢應。
季談又升起捉弄之心。
有一段路抖得很,還是個拐彎。司機是個穩健的Beta,但車裡的人還是烏泱泱朝着一邊傾斜,頓時驚呼聲四起。
季談他們來得早,坐在了最後一排。黎晝似乎有些暈車,他小臉蒼白,一頭冷汗,頭靠着季談大腿,蜷縮成一團。
而遊川卻仿佛出門郊遊般,就差揮個小彩旗鑽出車窗邊喝風邊大喊:
Freedom!
“喂!你這個瘋婆子,踩到我腳了!”
車上人群騷動起來。沒有座位的人齊刷刷朝前面望去,季談坐在最後一排什麼也看不見。當然,他也懶得去看。
夏天擁擠的人群會散發一股難言的人味兒,簡單來說,就是汗臭體味和掩蓋香水的混雜味道。
氣息仿佛停滞在每個人的鼻尖,整個公交裡的空氣,就仿佛即将凝固的鐵水,所有人都被迫固定在原地生根發芽,窒息地想要呼吸更上層的空氣。
這種場景,這種感覺……仿佛似曾相識過。季談略有些恍惚地想。
車前段的争吵逐漸白熱化,罵人的得理不饒人,被罵的不甘示弱,周圍一圈和事佬。司機看不過去,忍不住摻和:
“少說兩句吧……”
于是攻擊對象又多了一個。
其實這個人在罵什麼,季談并沒有仔細聽。他不想把這種無聊的事情塞進腦子裡占容量。
車上不是Alpha就是Beta,至于Omega,他們一般有專車接送。
無差别罵人的似乎是個Alpha,這場争吵毫不意外上升到了性别層面。
“閉嘴吧,你事兒這麼多,就去打車,不要坐公交啊。坐公交可不就是沒錢嗎?”
此時,一個女孩兒的聲音掠過公交上方的空氣。她的座位就在季談前面,在争吵發生前,她在座位上撐着下巴凝視窗外,好像在出神。
她已經站起來了好一會兒,季談本以為她站起來是為了更好的看熱鬧。原來居然是為了仗義執言嗎?
“既然都坐公交了,這點事就不能忍一忍?”
空氣沉默了幾秒鐘,公交車仍舊晃悠悠穩速前進,時不時碾過幾顆小石頭颠簸一下。
沉默過後,就是尖銳的質問聲: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你憑什麼這麼說,我看你是個孩子才沒罵你,在這兒逞什麼能!”
女孩兒毫不退讓地沉聲說:
“你為什麼要罵司機?”
季談這才明白她為何要站出來。不管怎樣,他們這一車人必須仰仗司機,罵誰也不能罵司機啊。
他仔細打量女孩兒的背影。她穿着奶咖色的亞麻長裙,頭發精細地編成麻花辮。
她的旁邊是個穿着一身黑,帶着黑色鴨舌帽和黑色口罩的長發女孩兒。
黑色調女孩兒偏着頭一直看着她。但她倆其實并不認識。
季談幽幽歎了口氣,用不大但穿透力極強的聲音補上一句:
“啧啧,罵司機可真沒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