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體,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缺陷。帝國沒有誰會這麼說,也沒有任何一條生理知識證明如此。
但這或許是所有Alpha的共識。
隻是裡面不包括季談。不過,他不認為那是缺陷,也不認為那是恩賜。他隻是把腺體當做身體上一個平平無奇的器官。
就像是闌尾,就算知道它沒用,也沒人去割掉它——除非闌尾炎。
或許割掉腺體造成的危害比闌尾炎嚴重。具體有多嚴重呢?季談覺得除了死亡,應該沒有更嚴重的後果了。
但後果肯定并非如此。秦裡就不像是為Alpha生命考慮的人。
手術室的女人還在發瘋,幾個人都難按住她。發瘋中的Alpha尤其可怕,更可怕的是她還處于一段戀情。就是不知道她對象能不能撐過去。
她身上的蘋果香氣已經濃郁得要腐爛掉了,但她本人似乎毫無所覺。
掙紮、發瘋,怒吼,就是她重複做的事,好像被困在一個無盡的輪回。
古醫生想要靠近她,但一靠近就會被誤傷。經過他的反複嘗試,除了在臉上多增加了幾道醒目的傷痕,什麼也沒幹成。
看到季談,他尴尬地微笑了一下,然後打手勢求助。
季談兜裡揣了隻玻璃針管。說來好笑,黎泛臨走前給他塞了個抑制劑,但他不是原住民,出意外了根本想不起這回事。剛剛沒事做從兜裡摸糖哄小孩兒,才發現了這東西。
不過他不打算用在這兒。這個世界的抑制劑似乎蠻稀缺,于是他朝古念要了一支,跟投飛镖一樣,遠程投射到女人臂膀上。
在場的人似乎都懵了。
季談左看右看,納悶道:“不準嗎?”
“……挺準的。”古念又垂下腦袋。這種手法真是……特别啊。的确很方便,隻是除了季談沒人敢這麼幹。
抑制劑很快起了效。這個Alpha雖然被迫發情了,但信息素外溢更多是因為情緒失控,誘導信息素的作用反而沒那麼大。
“古醫生,你總是盯着我看,是覺得我也生病了嗎?”
閑下來後,季談百無聊賴地和古念閑聊。
“我沒事,可以不必在意我。”
古念擡頭看向他的脖頸,語氣有些五味雜陳:
“最好還是處理一下。”
季談對他微笑:“所以不處理也沒關系,對吧。”
“……對。”
季談是一個擅長比喻的人,他喜歡去形容一個東西,以求更快的記住它。這或許和他下意識揣摩人心有關。
古醫生的眼神,就像是水潭裡的鵝卵石。溫潤又圓滑,安穩又窒息。
季談将手覆蓋在腺體上。此時已經沒有發脹的感覺,連瘙癢都淡了下去。古念為何如此關注自己,他暫時想不明白。
或許古醫生自認為隐晦。但季談隻要刻意留心,他就是個偵查滿分的人。
窗外有幾棵老樹。這個診所的院落一片蕭條,仿佛少有人住。但時常出現的尖叫聲,給診所布上了一層恐怖色彩。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為之,但季談覺得這是個避暑的好去處。假如他還能在這個世界再度過一個夏天,說不定會常來。
不過,這裡的主人似乎不會歡迎自己。
陸從楠守在陸醫生身邊,季談過來時,她虛弱地掃了他一眼,就又沮喪地垂下頭去。
如果不是因為這種事,他們或許能成為還不錯的朋友。現在嘛,想說句話都覺得冒昧。
季談厚着臉皮問:“沒事吧?”
陸從楠咬着唇,有氣無力地回答:“你覺得呢?”
她心裡有極大的怨氣,因為季談沒有遵守約定。但她仔細一琢磨就該發現,他們之間其實根本沒有約定。
那是她單方面的奢望——她保護了兩個孩子,他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本來應該如此。季談也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但他和陸從戎有舊怨這種事,沒人能料到。
當然,陸從戎完全是自找的——罪過在于觊觎季談的腺體。
季談瞥了床上的人一眼,冷不丁說:
“你不會不知道,你爸已經醒了吧?陸醫生,讓女兒擔心可太過分了哦。”
床上的人從喉中溢出幽幽的喟歎,轉而睜開雙眼。
陸從楠感覺心碎成玻璃渣。敢情隻有她一個人擔心得要死。
“爸?”她嗫嚅着,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去給你打杯水。”
陸從楠一走,屋裡就剩季談和陸醫生兩人了。他倆沒什麼話講。季談低聲喊西糖,懲罰任務‘辱罵一個Beta’裡的‘辱罵’被劃掉,由‘毆打’代替。
算是超額完成了任務。這樣一來,他對陸醫生更沒話講了。如果不罵他,他想不出能聊些什麼。
他們也不是能坐下來和諧聊天的關系。
不過,季談對一件事很好奇。
“你的那個,Omega信息素模拟器,是從哪兒來的?”
陸醫生在他好奇的目光中哼唧兩聲,然後閉上眼睛。
這是不配合的意思。季談不由得他不配合,他上前去強行扒開陸從戎的眼皮,直勾勾盯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