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什麼地方?季談頭腦一片混沌,連帶着周圍所有的景色都變得模糊重影。他隻記得自己在奔跑,卻感知不到自己的腳。
天隙裡似乎隐藏着一隻眼睛。季談總覺得,一道無法忽視的眼神從自己身上掃過,宛如拂過一粒塵埃。
有人牽着他的手,将他生拉硬拽般地穿過模糊扭曲的邊界。四周的場景是什麼?他無法集中注意力。
就那樣,一直奔跑,直到耳朵裡的噪音,像是煮開水一樣咕咕冒泡、蒸騰。他終于難以忍受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我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他拽不回自己的手腕。而抓着他的那隻手,它的主人開口道:
“對我有意義。”
“……放開。”
“我在意你。”那個人轉過頭來。他無機質的聲線裡滿是不容置疑。“你也在意一下我吧,我已經沒法反悔了。”
……這是什麼話?季談努力睜眼,卻仿佛夢魇般無法完全睜開。好在那人拉過他的手腕,将他拉得近了些。
“你要放棄嗎?我尊重你的選擇,但這次例外。”
他的聲音隐隐有些熟悉。是磁性的,低啞的,仿佛來自另一個廢土星球。
季談從自己半耷拉的眼皮裡看過去,他想要看清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卻在擡頭瞬間,從夢裡驚醒。
“嘶——”他捂着腦袋鯉魚打挺地坐起來。
夢到了什麼?他努力去回想,但夢境就像是手裡攥緊的砂礫,越是想要握緊,越是流失。
但他記得最後那個場景,還記得最後看到的那張臉。
——那是自己的臉。
……為什麼是自己的臉?是因為本就如此,還是他在夢裡也想象不出來那個聲音的主人?
感受到夢境場景的快速消失,季談暗罵一聲:“該死的。”他環顧四周,熟悉又不熟悉的布置,一個輕微又平緩的呼吸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個和桌腳綁在一起的男人。
昨晚的記憶像洪水一樣奔湧而出。他咳嗽了兩聲,去接了杯水喝,然後踱步到烏不烨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就算他弄出了些聲響,姿勢不雅坐在地上的Alpha也沒有半點反應。季談彎下腰仔細打量片刻,确定此人的确睡得很熟。
就算被束縛着塞着領帶,依然能睡着嗎?真不愧是心大的烨哥……
季談蹲下來,從他嘴裡摳出領帶。本來黑色的領帶被洇濕,扯出時連帶着晶瑩的銀絲。
“呃唔……”烏不烨似乎終于有所察覺,他從喉間發出意味不明的嘟囔聲,睜開眼時還有些狀況外。
“你他……唔唔?”他一聲叫罵才剛出口,又被迫閉麥——季談把那截領帶又塞了回去。
他瞪大眼睛,眼看着季談微微皺眉,将手上沾的口水蹭在他衣領。
“啧,真髒。”他如此評價。
烏不烨差點剛醒來就被氣暈,這是誰導緻的,這個人心裡是沒點逼數嗎?
季談在原地等了片刻,看他終于安靜下來,就又把塞嘴裡的領帶取出來。
“先聽我說話,行不行?”他拿着皺巴巴的領帶,和善地笑笑。“除非你想再嘗嘗自己隔夜的口水。”
烏不烨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他知道這個Alpha說到做到。是個人都想不出來,半夜闖進别人家裡,綁了原主人,然後在沙發上堂而皇之睡大覺。
這人似乎困得要死,剛倒在沙發上就睡着了。
烏不烨本以為自己可以趁機掙脫,剛開始還小心翼翼挪動,後面發現,無論多大的聲響,這人都一點兒動靜沒有。
就跟死掉了一樣。
但是盡管如此,他磨蹭半天還是掙不開皮帶。負責人送自己的衣服,居然這麼牢固嗎?他折騰了兩個小時,隻覺得渾身疲累,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結果剛睡着一會兒,就被弄醒了。他咬牙,一副要把季談千刀萬剮的表情。
這個人怎麼能的?他怎麼敢的?
不過季談聽不見他的心聲。做了那樣一場夢,現在他心情格外不美妙。系統顯示時間将近淩晨六點,他剛才凝神傾聽,對門還沒有起床的征兆。
得在黎泛醒之前回去。這不是必須的事,但他最好這麼做。
他三兩下就解開了将烏不烨和桌腿捆綁在一起的皮帶。皮帶下面是被摩擦出血痕的手腕,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季談正要說話,就看到烏不烨見鬼一樣的表情。
“怎麼了?”他停頓了一下,“你還想被綁着?”
特殊XP他也不是不可以成全。
“沒什麼……”烏不烨快速轉移視線。他的聲音因為醉酒和異物變得喑啞,仿佛脖子被扼住。
季談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上手解開他衣領最上面的扣子。烏不烨像隻受驚的兔子原地蹦開。
“你又幹什麼!”他龇牙,看起來又兇又憔悴。
“我是為你好,不覺得勒脖子?”季談摸了下自己的喉結處。
看着都窒息,他見了都有點喘不過氣,不知道是因為那粒扣子,還是因為房間裡濃郁的苦咖啡味兒。
不行了,他必須盡快離開。睡着的時候還沒感覺,現在隻覺得滿嘴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