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季談躺在沒有起伏的沙發上,感覺大腦陷進沙發裡,被裡面鏽蝕的彈簧振得突突作疼。
身體似乎已經休眠,但他仍舊頭腦清醒。黎泛并未離開,他趴在沙發邊,在季談的頸側淺淺呼吸着。
可能是因為,季談的信息素的确能讓人平靜下來。可惜,解藥通常也是兇手。
他不知道黎泛要在這裡停留多久,就輕聲問:“……睡不着?”
黎泛帶着熱氣的呼吸噴灑在他的皮膚上,激起微小的雞皮疙瘩。
“嗯。”
白天睡多了,晚上自然就睡不着了。而且Alpha在發情期反而更精神些,因為要幹的事非常耗費精力。
然而黎泛的生活中沒有性。事實證明,缺少性并不會讓人無法活下去。
在這個世界,性/欲在某一時期被無限放大,它好像成為了一個必需品。但現實是,它的必需體現在必須“被解決”和“熬過去”。
人不會因此死掉,但會因此備受折磨。
夏夜靜谧無聲。季談能聽到茂盛的草叢裡傳出的蟬鳴。飛蟲在黑夜中振翅,經過一天暴曬後的蚯蚓,一節一節爆裂開來。
他聽到黎泛說:“我做了一個夢,是關于你的。”
“……什麼夢?”
腦部神經開始活躍地補充畫面。說起來,發情期能做什麼夢?不就是春……他硬生生遏制住自己的想象。
這樣的想象對黎泛來說,有些太冒昧了。
“我夢到你在哭。”
“嗯?”季談忍不住想睜開雙眼。他想看到黎泛的臉,想判斷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嚴肅地和他講。
不料黎泛喝住他:“閉眼。”
季談又聽話地閉上眼。
說實在的,他在意,但也沒那麼在意。可能是因為他完全想不出,自己在什麼情況會哭。
黎泛似乎也覺得離譜,繼續說:“你在我面前,眼淚砸在地上,但你沒有察覺。”
“那你在做什麼?”
“……我,給你遞了一杯水。”
季談悶悶地笑了兩下。這個安慰手段真是太嘲諷了,或者說黎泛隻關心哭泣後産生的結果——嗓子幹渴,缺水。
他想起黎泛鬼魂一樣地,半夜杵在他身旁,就輕聲詢問:“因為這個,就睡不着了?”
黎泛應該是醒後,來确定他沒事的。這個人執着地認為他傲慢自負,肯定也覺得夢裡的場景荒誕不經。
黎泛默了半晌,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有點不安。”這是他不顧低燒都要掙紮着起床的原因。
他不是沒在發情期做過夢,但無一例外,都是春夢。這沒什麼稀奇,發情期不做春夢才奇怪吧?
有時候,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夢裡,卻醒不過來。夢中的對象都沒有臉,或者面目模糊。就算在潛意識裡,他也不知道這是誰。
或許,他的身體隻是需要一個發洩口,而非具象化的人。□□需要的是另一具契合的□□,但黎泛所需卻并非如此。
這是他頭一次做關于季談的夢,而且寓意不怎麼好。夢裡的季談,哭相就像盛滿水的木偶,毫無生氣,死寂沉沉。
“你就是想太多了。”季談閉着眼,不以為然。
“……也許吧。”黎泛無法否認這句評價。
“雖然很奇怪,”他又低聲道,“但我不希望它發生。”
他站起身,手指不小心觸碰到季談的指尖,又極快地分離。很快,萦繞在季談鼻尖的草木香氣消散開,季談緩緩舒出一口氣,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
睡覺往往是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等他一覺睡到自然醒,已經中午了。
黎晝在一旁邊啃蘋果邊看電視,茶幾上多了好幾個蘋果核。這小子昨晚倒是睡好了,恰好兩個哥哥一個發情期一個睡大覺,完全沒人管他,差點就把季談買回來的蘋果全部幹完。
“嘶——”季談捂着腦袋坐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昨晚黎泛的影響,他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中的場景沒什麼實質性的含義,像是扭曲的黑洞,沸騰的熔岩。剛醒過來的時候,季談恍若隔世,像是吃了有毒菌子。
他把夢境抛在腦後,面無表情地抓起桌上洗好的蘋果啃了一口。黎晝這孩子好歹知道洗水果。
“就知道自己吃,你哥呢?”他懶懶地問。
黎晝張大嘴懵懂地看過來,說:“他一直沒出來過。”
一頓早飯不吃也沒什麼,但季談肚子餓得咕咕叫,雖然沒有昨天餓得要啃桌角那麼嚴重,還是感覺腸胃要餓穿了。
這種時候,指望誰都不如指望自己。他認命地起身去做飯。
每次這種時候,他都格外地懷念外賣。
中午自然不能像晚上一樣随意解決。他急着吃飯,就按照以前的記憶做了幾道家常菜,味道隻能說中規中矩。他做飯也就博個能吃的名頭,要做得很好吃就太難為人了。
西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沉默地看他在廚房裡忙活,等他閑下來才吱聲:“我都不知道你會做飯。”
季談頓了頓:“我沒做過飯嗎?”
“自從我跟着你,就沒見過你自己做飯。”
“是嘛……”季談不太熟練地颠鍋,“那我是怎麼吃飯的?全靠點外賣啊?”
“……你不吃飯。最開始的世界任務,可以靠加點體質維持生理特征。後期靠‘打獵’,最後在虛空苟活已經完全不需要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