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說着說着自己停了下來,季談問:“然後呢?”
它猶豫片刻,反問:“你到底想不想知道?”
季談也反問:“那我需要知道嗎?”
空氣沉默下來。季談把鍋裡的土豆片倒進盤子裡,默不作聲地在洗手池沖水。刀架上幾把刀頭朝下懸挂着,他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眉峰有一塊疤,越看越膈應。
“季談。”西糖還是說話了,“總是反問是得不到答案的。”
于是他幹脆地擺手:“那麼,我不想知道。以後再說。”
他嘗了一口土豆片,默默回鍋再加一次鹽。出鍋的時候又嘗一口,發現鹹了。
……還有什麼挽救的措施嗎?他想不出來。在家裡,他是做飯最一般的那個,但家裡人每次都是邊嫌棄邊吃。
相比之下,弟弟反而比他更會做一些。隻有他們兩人在家的時候,就算是煎個蛋也要賴着讓弟弟做——季談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知之明,他沒有廚藝這種東西。
這一次沒敲門,卧室門自動開了。黎泛站在門口,看着他像餐廳服務員一樣端盤,臉色有些不自然。
“進來吧。”他說。
今天他的精神頭不錯,看上去也比較正常。不過兩人接手碗筷時,季談還是敏銳地感知到他偏高的體溫。
黎泛吃飯都一個樣子,看起來沒什麼特别的偏好,什麼菜都雨露均沾。但當他第五次夾土豆片的時候,季談忍不住聯想到昨晚的面,也有些鹹了……
“黎哥。”他弱弱出聲,“你是不是,喜歡鹹口?”
他隻是随口一說,但黎泛放下手裡的筷子,神情有些不滿:“你管我喜歡吃什麼?”
季談默默閉嘴,收回之前說他精神正常的話。這火藥味就跟過年的鞭炮一樣,稍不注意就能炸一臉。
之所以是他來送飯,也是因為黎晝那小子,死活不肯進來。季談見他十分抗拒,然後又想起昨晚已經仔細洗過澡了,黎哥應該不會再嫌棄,就大咧咧進來了。
現在想想,食欲和情欲都沒得到滿足的黎泛,怎麼可能有好臉色?低氣壓跟抽了真空似的。
“杵在那兒幹嘛,看我吃飯很有意思?”黎泛臉色不虞地問。
季談覺得有些無辜:“我當然是等你吃完好收拾。”
黎泛默默又吃了幾口,再一次放下筷子,閉眼深呼吸,語氣有些沉重:“……對不起,我有點任性了。”
他也不想每次發情期情緒都這樣不穩定,但他沒有辦法。每次這種時候,他都覺得自己被強行降智,容易沖動,還容易将原始的欲望暴露出來。
所以他不想在發情期見人。誰都不想見。他痛恨無法控制的自己。
見他向自己道歉,季談咧嘴克制地笑了笑。他要是真不理解肯定沒這麼好的态度。
發情期的Alpha需要被特殊對待,不知不覺間,他慢慢接受了這個世界的不成文的規矩。
當初尹竹讓他原諒遊杉,他還滿腹懷疑,無法理解。但現在,他似乎明白了,那種感情叫做同命相憐。
因為我們一樣,所以我尊重你,理解你,也憐惜你。
他似乎隐隐察覺到,自己為何是Alpha,又為何也長有腺體。
如果西糖的猜測是正确的,那麼,世界想要他和Alpha站在同一戰線。
不得不說,漂流瓶的作用讓他産生了某種懷疑。
‘你會在了解因前,提前看到你種下的果。’
世界意識是真的虛弱到,甚至無法監測他的行為?還是說,這本就是祂默許的呢?
他感到腦袋隐隐作痛,熟悉的破裂感襲來。他知道某種意義上,帶有完整記憶的自己反而是敵人。
“你又在發什麼呆?”黎泛不耐地敲打桌面。
季談回過神,看到他吃完了那一盤土豆片。看來黎泛的确是偏愛鹹口。
他郁悶地亂喊一通,嘴裡發出稀奇古怪的聲音,直到黎泛看他的眼熟逐漸詭異。
“咳咳,我發一會兒瘋,不要在意。”他清清嗓子,就開始着手收拾桌面。
黎泛完全不幫忙,就旁觀。這就算了,嘴裡閑不下來硬要指手畫腳。活脫脫一個招人煩的、愛指點江山的大爺。
“你輕點,就你那個力道,碗都要被你捏爛了!那不是錢嗎?”
“這裡有個油點……就在這裡啊。”
“不要用紙巾擦,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這也要錢的!”
季談被叨叨得有些自閉。好家夥,養白眼兒狼的感覺這不就來了嘛,他最讨厭光說不做的人。
但他一轉頭,看到黎泛眼裡泛着紅血絲,額頭冒出虛汗,寬松襯衣下身形略顯孱弱,又硬生生把抱怨憋了回去。
算了,不和這個在發情期一晚上沒合眼的Alpha計較。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他祭出萬能敷衍回答。
黎泛擰眉盯着他後背看了半天,倒是沒繼續挑刺。不過他也就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問:“你,能不能替我去工會一趟?”
“工會?”
“我可能,明天有些起不來……”他似乎羞于啟齒。
發情期沒幹發情期該幹的事,還是提前強制性發情,剛剛起來,他悲傷地發現自己虛脫了。
季談看了他好一會兒,好聲好氣地問:“需要我抱你上床嗎?”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