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中午飯的時候,黎晝還是一臉要哭不哭的衰樣。季談安慰過,無果。所以,他哥哥出來吃飯時,當然也發現了這個狀況。
“你做了什麼?”他看向季談。
啧,怎麼就默認是我的錯呢?季談睜眼說瞎話:“和他交流了一些有關時空的哲學問題,他抑郁了。”
黎泛夾起一筷子米飯,皺起眉:“你瞎扯了些什麼東西?”
“你都說是扯淡了。”季談轉移話題,“黎哥,你知道‘安徊’這個人嗎?”
黎泛吃飯的動作停下了。
“……你從哪兒知道的這個人?”
“看來你知道。”
“稍微關注一下當年的判決就會知道。”黎泛又開始咬筷子,“這個人最出名的時候,我還小。後來内亂,再聽到他的名字就是在裁決法廷。”
“裁決法廷?”
“Beta要他為過去犯下的罪行贖罪。罪罰真是頑固,具有曆史追溯效力。”他諷刺地笑了一聲,“但很快又被放出來了。現在他應該在研究所苟活吧,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季談察覺到他似乎對安徊頗有成見,但又不滿當局對此人的判決。
這不奇怪,安徊是個目的明确的牆頭草,誰能滿足他的條件,他就向誰倒戈。而黎泛,是個論迹不論心,對事不對人的偏實用主義者。
他們在堅定原則上很相似,但原則本身,卻相差了十萬八千裡。
Omega的身份對安徊毫無意義。他不關心自己與生俱來的陣營,但他會利用陣營。内亂對他最大的影響,恐怕就是無法将未竟的實驗繼續下去。
這個人是個強迫症,無法忍受實驗被打斷。
他一定會做點什麼。比如,像從前一樣,對Beta許諾和當初對Alpha如出一轍的東西,這才獲得‘自由之身’。
盡管這個‘自由’實際并不自由,但對欲求淡薄的他來說,說不定姑且等同。
“對了,想聽笑話嗎?”黎泛環視一周,突然開口道。
季談很驚訝:“你還會講笑話?”
“不行麼?”黎泛撩起眼皮,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我的确自創不出什麼笑話,但當個複讀機還是可以的。”
他的視線停在黎晝沮喪又沉默的腦袋,開始講起來。
“是一個16+的顔色笑話,未成年人聽不得,所以我會口動打碼。安徊還是學生的時候,曾在導師的休假日找上門去,說要商量畢業課題。”
“連我都隻能聽閹割版?”季談抗議道。“等會兒你給我講□□版本吧。”
“别打岔。”黎泛飯都不吃了,撐着下巴敲手指,似乎想從久遠的回憶中摳出點東西來。“事實上,他的導師是個Alpha,請假是因為發情期。他正好撞到槍口上。”
他自己反而先笑了一下。
“兩人還都是單身,幹柴烈火,一切都順理成章。但他騎在他導師身上,拿着個本子邊做邊問:‘後來呢?打碼……這個濃度階梯……打碼你有依據嗎?……打碼參考文獻是哪一篇?你清醒一點打碼打碼……’”
黎泛面無表情地自我和諧,場面顯得格外詭異。
“不好笑嗎?”他歪了歪頭,有點疑惑。
“咳咳!……哈哈哈哈!”季談沒忍住咳嗽着笑出聲。
故事本來好不好笑另說,但黎泛一本正經的疑惑,以及無效卻智障“打碼”就顯得特别傻,好像一個被迫營業的機器人。
這莫名其妙就戳到了季談詭異的笑點。
黎泛也跟着笑了笑。他自知沒有講笑話的天賦,這個笑話是他父親講給他的。當時,也是在餐桌,父親當着他和爸爸的面,喘得格外逼真,甚至岔了氣。
父親演繹出了荒誕的喜劇感。但當時的他沒有聽懂,隻能跟着傻乎乎地跟着爸爸笑。黎泛的爸爸,那個Omega,也是個笑點極低的人。
現在……黎晝也是懵懵地看着他倆,然後傻乎乎的笑。很多事物像是從未變過,如出一轍。
不過這個故事真正令黎泛發笑的,是它的後續。安徊的導師最終成為他癫狂又忠實的追随者,在安徊被Beta逮捕後,他背叛了所有Alpha,隻為求得心上人活命。
所有人都知道安徊不會真的被殺死,起碼不會立刻被殺死。他太有用了,有用到可以忽略性别。更何況安徊對自己的生命也極為看重,不活着就無法繼續研究。
他的導師怎麼會想不通?無非就是擔心安徊被玷污。
隻可惜他擔心的人,腦子裡根本沒有玷污這個概念,或者對此毫不在意。
安徊要是真介意,就不會和對他明顯有意的導師發生關系了。導師堅信他愛過自己,這樣的執念在當時,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所以,你是從哪裡知道這個名字的?”黎泛問。
季談就拿出從女學生那裡借來的書。
黎泛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偷……”
“是我借的!”
“……好吧。那你還會還?”
“當然會!”
季談一臉受傷。什麼意思,他在黎泛眼裡已經是法外狂徒了嗎?
飯後,他把那本書遞給黎泛。黎泛翻了兩下,又合上了,欲言又止。
“怎麼了?”
他翻到序言後的名字,手指停在安徊名字的下方。但他視線停留的,卻是後面那一個名字:暗礁。
“這個人。”他偏頭看季談,若有所思。“是安徊的同學,也是他的追求者。”
“……他到底有幾個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