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談一直試圖和這個口罩不離臉的女生搭話。因為她是學生。

他們所居住的大雜院裡，工作日裡往往不見人影。除了因為意外家裡躺的黎泛，翹班的烏不烨，以及不需要上班和上學的Alpha幼崽，其他人基本就是該上班上班，該上學上學。

有沒有穩定工作另說，但為了有尊嚴地養活自己，就算是打零工連軸轉也不能隻是家裡蹲。

季談留意到，院子裡僅有的幾個Beta小孩兒，大約會在下午五六點回家。

Alpha成年人的回歸時間并不固定。有時候季談出門，會撞見形單影隻的Alpha。但大多時候，他們隻是彼此劃過眼神，又視而不見。

他們不交流，也不搭話，每個人行色匆匆。

有時候季談會戴上口罩下去溜一圈，一如既往地和其他Alpha擦肩而過，然後放縱自己的神經思維，窺視他們之後的舉動。有的人會在走出一大段距離後小心回頭，打量的視線有長有短；有的人會停下，但不會回頭。

季談曾在一個渾身火鍋味兒的青年悄悄回頭時，猛地轉身。

青年驚訝又不知所措的窘迫表情，至今曆曆在目。

季談對這樣的把戲樂此不疲，也算是回敬青年偷窺時，綿長的、如芒刺背的目光。

他其實并不介意有人偷看自己。但窺視這個行為，是個容易誘發危險的信号。他的警戒線太敏感，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所以，不要偷看得那麼明顯又拙劣。

顯得彼此都沒有水平。

咳咳，扯遠了。總之這個女生是Alpha群居大雜院裡少有的Beta，也是少有的文化人。自從黎泛說過她是個學生後，季談就打起她的主意。

他很想，找她借點書。

這個世界的書籍并不難得。但他想要借閱的類型和他的性别，就注定他無法通過正規途徑借到正規的書。

實名，實名，全特麼是實名。數據一上傳，你的信息就與你無關了。那都是帝國的資源。

相比起來，Alpha的内部人員管控，反而并沒那麼嚴苛。

女學生在他開口的瞬間，垂下腦袋想要往外逃走。她對季談有着奇怪的濾鏡，總覺得他會暴起傷人。

“等等！”季談瞬移一樣竄到她面前。“我們談談行不行？”

他的表情很誠懇。

女學生兩眼滾珠一樣亂動。

不行。這是她呼之欲出的話，但她說不出口，拒絕像感冒時的痰一樣卡在喉嚨。恐懼讓她呼吸困難。

季談看她抖得像犯了癫痫，隻好後退一步拉開距離，商量着說：“好吧，那我們不談。”

“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一直戴着口罩。”他歪了歪頭，語氣漫不經心，“嗯……因為不想被認出來嗎……或者擔心傷疤吓到别……”

“行！”

她猛地打斷。卡在喉嚨裡的話隻說出了一半，她違背了自己的意願，身體抖得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但她也莫名卸下力氣，好像等待已久的事情終于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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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談想借的書是《生理與健康》。

當然，也可能叫其他名字。不過大意就是如此，關于這個世界的ABO設定——他将其稱為設定——他知之甚少，亟需專業的解釋。

女學生是從門縫裡遞出來的，還沒等季談拿穩她就啪地關上了門，生怕被滅口一樣。

季談兩指提拎着磚頭似的書籍，心情非常無奈。他又不是搶劫，又不是不還，又不是……他無意間看到封面右下角的幾個字——編著：安徊等。

要不，還是不還了吧？

這本書的名字叫《ABO生理知識點速記——第三套》，雖然厚厚一大本，但看起來并不是正規書籍，反而像什麼教學輔導工具書。

季談随手翻了翻，沒在裡面找到女學生的名字，隻看到前十幾頁大篇幅的勾劃。

或許是發現整本書全是重點，所以後面隻有折角沒再劃線。

整本書看起來很舊，像是經過許多人的手。季談沒有看到任何出版信息，也沒有價格和日期。

翻開第一頁，居然是作者序。

‘緻學海遨遊中的學弟學妹：

‘我是本書的主編和作者之一，安徊。經過兩年的努力，《知識點速記套書》終于成功面世。感謝各位金錢和精神上的大力支持，經制作團隊決定，凡投資者均無償獲得一整套，以資感謝。

‘因市面上輔導書籍良莠不齊，存在知識點不夠全面、講解不夠細緻透徹、描寫不夠生動形象等問題，我們身為高年級學生決定以身作則，從根源上遏制劣質知識的傳播。

‘當然，這并非一帆風順。我們隻能犧牲課餘時間和假期，承受金錢和人言的壓力，甚至有部分同學被勒令退出主創團隊。

‘但是真正對的事永遠不乏撲向火焰的飛蛾。即便因戰線過長而畢業，我們也始終堅持初心，幾經周折後團聚在一起，繼續未竟的事業。是的，這是一項事業，是解放學生于眼界囚籠的偉大事業。

‘知識沒有偏見，它是客觀事實。偏見由人賦予。我們的眼界将不受困于無知的老師，劣質的教輔和圈錢的機構，我們将擁有真正可靠的知識來源。

‘希望本書能為你帶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