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談撿了隻狗回家。
他剛進院子,就感受到異樣的存在。烏不烨的窗戶外毫無動靜,他卻知道裡面多了個人。具體是誰呢……他也沒有很想知道。
黎泛左等右等等不見他,幹脆自己做飯了。在他剛踏進家門口的時候,黎泛的眼神先是鎖定在滴水的傘,然後是他整個人,最後才是他手上拎着的狗子。
“……”他手握着鍋鏟沒說話。
季談就把狗提溜到他倆中間,讨好地問:“你狗毛過敏嗎?”
黎泛皺着眉,用鍋鏟把他逼遠。
“馬上就過敏了。”
“你甚至都沒有碰到它。不覺得它可愛嗎?”
黎泛掃過被因為被提溜着,顯得格外畏縮的狗子,很認真地反問:“你想養狗?”
“我也隻是想想,你說了算。”
他也沒有一定要養狗,相比起狗他更喜歡貓,但這隻蔫兒巴巴的幼犬是大橘托付給他的。
總覺得這是一項偉大的責任轉交,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曾幾何時,他也養過貓。和貓第一次邂逅,也是在雨水豐沛的夏季。一團瘦巴巴的東西闖進他的傘下,渾身雜毛斑駁,分股糾纏在一起,顯得狼狽不堪。
它髒得看不清毛色,眼睛半眯,泛白,一副尖嘴猴腮的落魄相,似乎疾病纏身。
季談低下頭,它就擡起頭。他們互相看不清對方。最後,貓嘶啞地叫出聲:“…喵嗷——”
聲音像是撕裂開的電線。
季談往左走,貓也腿腳不靈便地跟着往左。他往右,它也莽撞地沖向右邊。最後,他快步往前走,貓逐漸跟不上步伐,但它還是一聲不吭、一瘸一拐地跟着前方筆直的身影。
于是他停下逗弄的腳步,撐着傘,蹲在貓跟前。
“你好醜啊。”他不客氣地評價。
“是想賴上我嗎?”他又問。
貓還是半眯着眼睛,搖搖晃晃鑽進他褲子下面,将腦袋枕在他的鞋面。
“喵嗷——”它的叫聲凄厲又嘶啞。
一隻貓為什麼會找上一個人類,又仿佛如認定一般執着跟随,沒有人知道。也許季談是它跟随的第無數個人類,也許它隻是把他錯認為移動的避雨場所,也許它心中也忐忑不安,也許它隻是無家可歸、退無可退。
但季談認可了這段緣分,并将其延續下去。
大馬路邊,一種形似雨傘的草茂盛生長。他揪起葉面最大的一根,别在貓的耳後,像是調酒杯沿裝飾用的小傘。但很快,這華而不實的“傘”就滾落泥坑,被貓踩在腳下。
季談決定終止自己浪漫又吝啬的善良,伸手拎着貓後頸回家去。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它,也知道也許再也見不到了。這個“它”不隻是那隻喜歡睡在他腦袋邊的貓,還包括一切與它有關的東西。
比如它實際的飼養人,他的父母和弟弟。比如它愛吃的零食。比如它生活的星球。
“我不想養,也不覺得可愛。”黎泛的話拉回他的思緒。
“你不用養啊。我養它,你養我不就行了?”
這種亂七八糟的謬論,他本來也隻是不抱希望地随口說說,但黎泛卻是瞥了他一眼,又端詳了一遍狗子的尊容——還是挑不出可愛之處——就拿着鍋鏟回廚房了。
季談手抓着狗崽子,原地愣怔半晌。
這是……答應了的意思?
他自己都對說服黎泛沒有信心,這人固執得很,多年不養寵物肯定有他的原因。不是不喜歡,就是不能養,那現在……怎麼就答應了呢?
季談抓抓狗崽子稀疏的毛發,嘴角忍不住勾起來。
“你可得感謝我啊。”他揉揉狗子懵懂的腦袋,又小聲補充道:“你要給黎哥看家護院。”
雖然他們生活拮據,并沒有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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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飯前,黎泛問他穿的誰的衣服,季談本想騙騙他,說自己随手買的,沒想到黎泛拽着他的領子扯到跟前,聞了聞,又有些嫌棄地放開手:
“你偷抑制劑就算了,還去偷衣服。”
季談瞪大眼睛喊冤:“明明是他給我的!”
“他為什麼給你?”
“因為我們衣服都濕了。”
“那你們衣服為什麼都濕了?”
季談欲言又止。
黎泛擺好碗筷,又重新歸納在一起,然後再次擺好。像是在賭場洗牌。
“我不問就是了。”他眉眼低垂,語氣平淡。季談彎腰去打量他的表情,卻和他略顯愠怒的下垂眼對上。他們就這麼彼此不躲不閃地對視,直到季談被迫移開視線。
“……因為下雨啊,還能因為什麼?”他嘟囔着。
但黎泛果然沒有再問什麼。很快就開飯了,飯桌上,他告訴季談,平彌的負責人詹玫來了。
“她來做什麼?”季談很是納悶。
黎泛卻敏銳地抓到重點:“你認識她?”
“上次替你去工會打卡的時候,遇到了。”
黎泛又開始咬筷子,這是他思考和感到不自在時的下意識舉動。
“……你怎麼總能遇到意想不到的人?她一般不在工會的。”他把筷子放下,撐着手看向季談。“你怎麼這麼能惹事?”
“我又怎麼啦?”
“她今天問我,院子裡有沒有薄荷味兒的Alpha。”
連信息素味道都知道,實在是指向性明顯,就差連名帶姓說這個Alpha是季談了。
不過她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是烏不烨告訴她的?其實告訴了也不奇怪,但詹玫顯然不知道具體的人是誰,甚至并沒有放在心上——她随口就問了黎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