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泛出來尋找季談時,發現他已不知去向。他心道果然如此,處理完自己的事情後,他就馬上來到一樓。
季談果然在這裡。他的身邊有個渾身潔白的護士,兩人正在交談。
朝他們走近後,黎泛聽到了幾個聽不懂的字。
“那個主任在PUA你。”
護士愣了愣,問:“什麼叫‘皮友诶’?”
“就是這三個字母。”季談就轉過頭,在她面前比劃。這一轉頭,就看到了黎泛。
“啊,黎哥你出來了啊?”他停下動作,跨越護士來到他身邊。
“嗯。”黎泛可有可無應了一聲,強硬地拽着人就出了醫院。他覺得那個護士看季談的眼神不對,但季談這人沒有一點戒心。
很好騙的樣子。
走着走着,他腳步慢下來。他突然覺得剛剛的護士有點眼熟。雖說這些護士都一個裝扮,還都戴着口罩,眼神也幾乎一緻。
但是,他懷疑自己曾見過她。
他皺着眉緩緩回頭,醫院門口卻早被他抛在了身後。季談被拽了一路,才站穩腳跟,就問:
“結果如何?”
“很糟糕。”他轉過頭,抿起唇道:“沒有結果。”
“…這不是好事麼?俗話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好什麼?好把我抓起來嗎?”黎泛瞪了他一眼,“到時候你和黎晝就淪落街頭去。哦不對,以你的臉皮肯定能過得不錯,倒是我拖累了你。”
季談隻聽出他陰陽怪氣的功夫,倒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甚至夾帶雙關。
但黎泛很快又焦慮起來,他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看法:
“黎哥,你想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其實…你變異了?”
黎泛看着他,沒吭聲。
“我覺得有這種可能。”季談信誓旦旦,“你不覺得自己最近很奇怪嗎?”
“不覺得。”
“那是因為有什麼東西影響了你的思考,所以你不覺得。”
聽到這句話,黎泛的眼神驟然冷下來。顯然,他又生氣了。
黎泛此人能屈能伸,但又把自尊看得比什麼都重,尤其是在親近的人面前。
過剛則易折,他自己也是懂這個道理的。但是說話不過嘴皮上下一翻,實際往往很難做到。
季談本來知道他生氣的原因,但現在又有些不确定起來。他說的是實話,他真的覺得黎泛被什麼東西被影響了。所以這時候黎泛生氣,他有些摸不清成因。
“你這麼想?好吧,你樂意怎麼想,就怎麼想。但是我很讨厭你這麼說,如果你還有一點了解我,就不要再說這種話。”
黎泛的聲音仿佛冰凍三尺。
于是這個話題就這樣匆匆結束,季談還有其他約,回到家後又趕場似的抓起西裝就往徐先生的住宅趕。
出門的時候黎泛的目光冷得他打了一哆嗦,他像鴕鳥一樣逃離了這個家。
不知為何,他有點害怕黎泛。不是害怕他這個人,而是害怕無法解釋的東西。
而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他無法理解的事物。
對他而言,無法理解和解釋,就意味着脫離掌控,意味着更壞的可能性。
離開家後,他中途改道,前往剛才的醫院。他猜測地下第五層是太平間,可能也有其他什麼叫法,但性質不變。
那裡或許有一個傳輸出口,目的地是火葬場,還是稀奇古怪的實驗室,他現在都無暇去探索。
但是隻要想,他遲早會弄清所有隐藏的秘密。突然,他發覺自己對于這個世界是個超綱的存在,這顯然不合常理。
通常來說,一個惡性bug要麼被趕盡殺絕抹消掉,要麼被排擠于規則之外,強加無窮的限制。
但這些都沒有出現。
除非,他一直在眼睛之下。
————
“我的想法果然很完美。”
古典正式的房間裡,香爐裡的香熏彌漫到每個角落。這句話将季談從神遊中扯回現實,他垂眸注視着無名指上的戒指,上面镌刻着一朵繁複的月季。
大小正正合适。
“這不合适。”他輕輕取下戒指,但又被徐先生叫住。
“就是合适。”
徐先生的眼裡閃爍着别樣的光彩。顯然,他很興奮,前所未有的興奮。
這股興奮讓他起了未曾有過的念頭。
季談的面前是一面鏡子,餘光中,他看到徐先生從他後面緩慢出現。他的步調沉穩,手杖總是先他一步探路。
這是個謹慎的人,總是活着虛幻之中,他時常從鏡面出現,再從鏡面消失。
“真像啊…”他發出喟歎,眼睛在鏡片後閃閃發光。接着,他放開手杖,任由它滾落在地毯上,發出悶響。
他的手掌像一根項圈,像繩索,覆蓋上季談的脖頸。他的眼睛露出些許瘋态來,像是被海洋迷惑的垂釣者。
季談看着他的臉越來越近。
“砰!——”
書房門毫無預兆地打開,季談狀若無事地垂下眼睫,來人卻氣沖沖,滿腹委屈地大喊:
“父親!還沒準備好嗎!”
季談看到地毯上多出一條颀長的影子,在徐熠的旁邊。想來兄弟倆都等在門口,隻是他們的父親早将他們忘在腦後。
其實徐先生并沒有做什麼,他隻是強行把季談拉到和他一個高度,然後注視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