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同類,他們卻從未給過她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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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談剛到家門口,耳邊就出現一道熟悉的滋滋聲。他停下按把手的動作,熟練打開那面無人看見的光屏。
[任務:去工會打卡。——備用系統37号]
已經第37号了?而且都這麼晚了……他強行克制住不願意的情緒,他知道不管怎樣,還是照西糖說的做比較好。
雖然它再次休眠,也不再出聲,但任務仍然存在。就是系統疊代速度太快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西糖多疑,基本他每次見到的備用系統都不一樣。它們沒有自主意識,僅僅隻是傳達任務,然後在下一次任務前消失。它似乎已經不再信任自己的子系統,隻能不斷疊換新的傳聲筒,以免信息在它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曲解。
它不信任自己的一部分,并通過備用系統1号告誡季談:
[我不是西糖。請不要信任我。——備用系統1号]
季談默認了。即使之後每次傳聲筒都不一樣,他也沒多問一句。除了西糖他還能信任誰呢?相信記憶不全的自己嗎?所以他心态良好,西糖怎麼說他怎麼做。
他本就不是個多疑的人。
他的手剛與門分開,門卻自動從裡面打開了。黎泛一眼就看到了他,問他杵在門口幹嘛。
“我……”季談把手放在身後,“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沒做。”
“什麼事?”
黎泛走出門來。季談注意到他身着寬松,手裡拎着垃圾袋。季談不穿的粉色大半袖被他拿來當睡衣了,這時或許都打算睡了。最近他的作息健康得要命。
季談回答:“我要去工會打卡。”
果然,黎泛表情怪異起來。“你吃錯藥了?”他看了眼時間,“八點半了都。”
“之前忘了,現在才想起嘛。”
“你這是想說服誰呢?”黎泛挑眉,“感謝您百忙之中來敷衍我。”
季談不說話了,很自覺地拎起垃圾——這是他負責的家務之一——沒走幾步就發現黎泛跟在身後。他隻好轉身,問:“你跟着我幹嘛?”
黎泛抱臂道:“你提醒我了,我今天也沒打卡。我不像你,可沒人給我特權。”
于是兩人一前一後,扔完垃圾後就往工會趕。入秋後的夜晚格外涼爽,秋風吹起來也泛着瑟瑟冷意。黎泛穿着粉色單薄短袖就出門了,再加上他身體不算好,季談就時不時看過去。
黎泛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别看了,我不冷。”他半垂眼簾,“一整天沒見你,去哪兒浪了?”
季談:“去湊熱鬧,還去了第四區。”
“就這?”
“還有很多細節。”季談朝他笑笑,不遠處就是工會門口了。“回去跟你講。”
即便是現在,工會仍然絡繹不絕。不光是領任務的,還有發布的人。兩人快速打完卡,接待台仍舊是岐叔,看到他倆一起來,還有些驚訝。
“今天小季怎麼有空來?”他笑眯眯地說。“你的禮物,負責人都幫你收着呢。正好她在工會,我讓她一起拿給你?”
季談有些讪讪地說好。見此,黎泛敲敲他肩膀,小聲說在門口等他,然後自覺出去了。
他知道黎泛為什麼不相信他是真的來打卡,如果不是任務,他的确不會來工會,更遑論打卡了。他并非不在詹玫的Alpha名單裡,之所以能随意所欲,完全是一個人的偏愛所帶來的特權。
不一會兒,他被帶到一個房間,詹玫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長卷發束成高聳的馬尾,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她的腿間擺着一本翻開的書,季談剛進來,她就将書合上,露出職業的笑容。
“小季,真是稀客呀~我還在想,你這次要過多久才來取走東西呢。十天?半個月?沒想到這周竟來了兩次。”
她起身,從上抽屜裡拿出一個複古的紙袋,又從下抽屜拿出一個古樸的盒子。接着,她搜刮了好幾個地方,終于将所有能找到的摞到季談面前。
“今天不知名客人又送過來一束花。我知道你不要,替你扔掉了。”
她朝季談眨眼睛,像是在求誇獎。
但季談知道她不是。這個女Alpha對他收到了什麼毫不關心,從她把徐先生送過來的禮物随意亂塞就能看出。季談雖然不想要來路不明的花,但詹玫扔掉絕不是為他着想。
或許是嫌花占地方也說不定。
徐先生每天都會送給季談禮物,通常用其貌不揚的紙袋包裹。有時候他會捎上一句話,有時候不會,詹玫會将他的話記下來,等季談來工會後一并告訴他。
都是些廢話。堆在一起講給他聽,就是成堆的廢話。
季談将東西裝進大袋子裡,扛在肩上就要走。他曾想過拿去賣了,但黎泛看到後阻止了他,這些東西過于貴重,且通常在拍賣會獲得,一旦流出去,很快就會被正主知曉。
季談不怕惹麻煩,但他不想給黎泛找事。
所以最終隻是堆在那兒,形成一個昂貴的廢品堆。
“他倒是對你挺上心。”黎泛曾說,“用的都是低調的紙袋子,是不希望你被有心之人觊觎。”
季談不太認同,但也找不到理由反駁。
等腦中‘任務完成’的聲音響起,季談就打算走了,詹玫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拖沓着拖鞋跑過來,耳語道:“徐先生給你帶了話: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怎麼還問他?季談啞然,莫非徐先生終于知道自己在講廢話,便把話頭遞給他?但他也無話可說啊。
詹玫一臉期待。季談不想讓她看熱鬧,就硬着頭皮說:“你什麼時候來見我?”
“就這句?”詹玫歪頭。
“嗯。就這句。”
“很好!”她猛地拍向門框,吓得季談瞳孔微縮。詹玫雙頰通紅,沒塗口紅的她看起來有些嚴厲。“我該喊小烨來學學,什麼叫釣啊!雖然這個請求不可能實現,但就要讓他們在猶豫中搖擺,越是打破底線就越是縱容……”
她興奮地看着季談:“你的語氣也很到位!沒錯,就是要稍微傲嬌一點!”
季談絕望了:“我沒有……”
他這算個屁的傲嬌,頂多是因為羞恥和無語才有的不耐煩。眼看着詹玫還要對自己的話做閱讀理解,他火急火燎地沖出工會,随後還心有餘悸地确認她沒跟上來。
“怎麼?有人要吃了你?”黎泛調侃道。
“她就是要吃人,我都沒這麼害怕。”季談郁悶地回答。這時他嗅到空氣中淡淡的香氣,稍微有點熟悉。黎泛咳嗽兩聲,說這是一種安神的香薰。
“安神……”
“我心情不太好。”黎泛的下垂眼耷拉着,神色怏怏。“可能是心情吧……不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