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将季談領到這裡,談話間滿是介紹的口吻。
“還有一個選擇。”容說,“前兩種選擇,隻在你要加入我們時生效。”
“是選擇不加入吧。”季談接話道。
但此話一出,他便明顯感知到,周圍的眼睛聚光燈一般照耀在他一個人身上。紅磚高牆,數不清的視線隐藏在暗處。
他算是明白容為何把他引到此處。
被設立為民間裁決法廷的地點,自然有它的獨到之處。這幫野生Alpha就像返祖一樣,崇尚着血腥和暴力,他們在暗處集結的人手和武裝,季談所見所聞或許都隻是冰山一角。
就好像那昙花一現的‘打火機’手/槍。
這樣才對嘛。季談豁然開朗。他還在疑惑,這世界的科技樹點到哪裡了呢。
“這是威脅嗎?”
“恰恰相反。”容的姿态很是放松,“這是誠意。我一介廢人,在你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他搓着輪椅靠過來,看向季談。“剛好,我在這兒的人緣不錯。”
豈止是不錯啊。季談哂笑道:“您過謙了。”
容皺眉,不鹹不淡地道:“事實而已。”
他的确沒有攻擊的意圖,在暗處虎視眈眈的眼睛卻不是。單論武力,季談并不懼怕打群架,但他不認為這些人會赤手空拳和他對歐。
戰鬥過程中,信息差往往能夠緻命。
之前在公園的葫蘆娃救爺爺,更像是試探性的娛樂賽。就算野生Alpha再偏愛肉搏,也不可能在明知沒有勝算的情況下,還一個接一個送。
那也太弱智了。
所以那一場聚衆鬥毆,對他們而言更像是可以肆意放松的party。
更何況,在容帶領季談遊覽基地的時候,他就看出些不尋常的苗頭。這也能理解,Alpha在發情期外,本來就是集智力與體力為一身的六邊形戰士,短短十幾年,怎麼可能按得死他們?
容:“你的答案呢?”
季談想知道他能容忍到什麼地步,于是故意說:“太突然了,能寬限幾天嗎?”
容還沒表現出什麼,季談卻是能感受到殺意暗流湧動。有些人早已蠢蠢欲動。他算是明白為什麼這裡不歡迎小柴了,和這些沖動又随心所欲的家夥相比,小柴實在太穩健了。
等小柴什麼時候進遊樂園,不爬狗洞不走偏門,能大搖大擺、招搖過市地走正門,鬧起事來,他們恐怕才會接納她。
就算她被抓進牢裡,這些人恐怕都會把她救出來。
他們不需要遵循帝國規則的人。
所以,公園的一舉,讓季談誤打誤撞得到了他們的青睐。
在昔日的博物館外牆,黃沙台壁壘出一個幾十米高的瞭望塔。季談能嗅到空氣中蔓延開的血腥氣,混雜着各類說不上名稱的信息素,從‘鬥獸場’的中央平台飄蕩過來。那是時間沉澱下的,死亡的氣息。
容說這是誠意,季談怎麼可能傻傻地相信呢?誠意是有的,威脅也存在,他環顧一周,垂眸注視着容的眼睛。說起來他還有件事沒問,隻是現下不太好問出口。
他沒有在容的脖頸處,找到腺體。
這時候,他突然感覺到熟悉的疲憊感湧上心頭。他知道自己又要沒電了。該吃飯了,或者,該睡覺了。要不就這樣答應吧?他本來也想留在這兒多觀察一陣子,答應下來對他也沒有損失。
但這個想法一出現,腦中另一個聲音冒了出來。
[任務:拒絕容的邀請。——備用系統99号]
“……”
季談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他就知道,西糖一定會在關鍵時刻替他做決定。不過備用系統什麼時候進化到99的?中間的号數都陣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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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公園滿目狼藉的空地裡,一架直升飛機的旋翼,給周圍的老樹修理出一個完美的圓形。滾輪滑出兩道深坑後,直升機穩穩降落在了中央。
半截西褲從機艙伸下,一個身着正裝的女人身姿挺拔地落在地面。
她滿臉不耐煩地把現場的人全罵了一遍。
直到公園隐藏的監控奉上來,她才臉色稍霁。但她得到了一個壞消息,監控在目标出現的前一秒失去信号,之前的畫面全部丢失,之後的更是什麼都沒拍到。
專家正在緊急修複監控,但女人已經把設備扔了個粉碎。
“你們太讓我失望了。”她冷笑一聲,“都是吃白飯的,這就是帝國的擇優篩選?還是說我身邊早就是漏勺,才讓你們這些廢物有機可乘?或許,該重新評估你們的價值。”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他們也是沒想到,野生Alpha是第一次破壞掉監控,而且手法未知。他們不承認是監控的質量問題。
“是這樣的……監控室人手緊缺,這個公園已經很久沒有Alpha出沒,因此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它失靈……”負責監控的人硬着頭皮解釋,卻還沒解釋完就被一/槍打中肩膀。
他愣愣發呆兩秒,才後知後覺尖叫起來。
“我已經,厭煩,無聊的解釋了——懂嗎?”女人眉目間陰雲密布,“是不是我仁慈太久,你們居然開始産生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她俯下身,槍/柄硬生生摁進新鮮出爐的血窟窿。“告訴我,我是誰?”
“你、你是第四區的行、行政官!”
“很好。”她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所以呢,我殺人是不犯法的。”
負責人立馬就慌了,他口不擇言地大喊着“榮杳”這個名字,邊破音邊瑟瑟發抖。他深知這個女人不是說說而已,當年她是怎麼坐上行政官的位置,這一下全都回想起來。
而被他呼喚的人,在行政官即将失去耐心時姗姗來遲。
是個面容清秀的男人。他正步走上前,一闆一眼地向行政官報告:“監控失靈前的畫面已修複,之後的畫面已不可逆地損毀。破壞程度極其徹底,不是簡單的幹擾信号能做到。屬下認為,監控室人太多了,不排除有叛徒的可能性……”
“你在說什麼呀!”跪倒在地的負責人睜大眼睛,“榮杳,我對你不薄……”
“砰!”
榮杳身子一抖。他離得近,血液濺上他的耳側。女人朝他一步步走來,步伐铿锵有力。她擡手撫摸他染血的耳垂,最終停留在他的頸側。
她溫聲道:
“然後呢?”
他擡眼看向她的眼睛,又很快垂下眼眸。
她想殺了自己。
“我會抓出真兇,為說出的話負責。”他繼續一闆一眼道,“另外,我在修複後的監控裡發現了一個人,其面容和‘神碑’流傳的一張無主照片适配度高達90%。我認為,徹查此人很有必要,通過他很大程度上能摸出我們尋覓已久的目标。”
他調出投影,一張照片赫然出現。
圖上的人黑發黑眸,整張照片格外粗糙、模糊,很難看清長相。但他的眼神,卻仿佛能夠穿透模糊的像素,驚心動魄地落進每個人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