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談來到幫扶中心之前,其實帶上了抑制劑。抑制劑是他向夏寒讨要的,這個目光憂郁的Alpha,看着他的眼神欲言又止,并試圖把所有存貨都送給他。季談隻随便拿了幾支,說謝謝。
“你是自己用嗎?”夏寒問。
見季談點頭,他繼續說:“不同信息素種類針對的抑制劑也不同,混用可能會出問題。”
接着他說起不久前才發生的事,第四區的兩個Alpha組成了隐蔽的家庭,當時的醫院還會根據信息素針對性地提供抑制劑,他們把購買的抑制劑放一起,使用的時候不小心搞混了。
“兩個人都發瘋了,然後死了。”他簡短地說。
季談安靜等了十幾秒,才意識到話題結束了。
“啊?”他面露難色,“這就完了?所以為什麼?”
夏寒搖搖頭,說自己知道的也就這麼多,隻是聽到有些猜測說這倆人等級不匹配,一個是A一個C,但信息素早就不劃分等級了。還有說這兩人的信息素種類差異太大,沒法兼容。甚至還有猜測他倆命中相克,越來越往玄學的方向發展了。
但這事也就小幅度地掀起波瀾,很快便被鎮壓下去。當時還短暫地出現對雙A關系口誅筆伐的輿論,以此來佐證‘背叛性别’該罪名的合理性,不過這個輿論也很快銷聲匿迹,大多數人認為這兩人是擁趸者讨好秦裡的犧牲品。
季談并不知道這事,也許它根本沒有傳出第四區。更何況現在醫院已經不再發放抑制劑,Alpha的生理問題由幫扶中心統一解決,為什麼抑制劑混用會死人更加無人在意。
現在夏寒完全不用再擔心,季談用這種抑制劑會出什麼問題了。因為他剛踏入幫扶中心,身上帶的所有物品都被搜刮一空,包括手機。
說是走的時候會還給他,但季談走出食堂沒一會兒就迷了路,他硬着頭皮亂走,然後遇到了卷毛。
幸好卷毛方向感極好,兢兢業業當個導航,居然順利找到了入口。本想跟着卷毛走隐蔽捷徑,但他又想起安昀的惡魔低語:如果不想被懷疑某方面有問題……
他頭疼起來。确實,時間算短的,被懷疑持久性他倒是無所謂,但他不想被查戶口。
卷毛看出他的顧慮,試探着提議道:“要不等到明天再走?”
“有什麼區别嗎?”季談無語,“到處都是監控,再待一晚欲蓋彌彰?”
卷毛頓時兩眼放光,自信拍胸口道:“放心!我特意躲着監控走的,肯定沒拍到你的行蹤!”
季談抽抽嘴角,不願再多說。放心啥啊,他最開始本來就沒躲着走,結果現在躲了一路,再出現已經是入口處了。要是有心人真去查,不就更可疑了?
而且他完全沒必要躲啊,他是正規進來的,沒違規沒犯事,就應該光明正大出去。應該沒誰會閑得沒事幹翻他記錄。
卷毛看眼色能力一流,他頓時想通了關竅,也知道季談應該不會和自己同路了,于是臨别前沒忍住問出最想知道的問題:
“為什麼不在裡面多待兩天呢?”
季談暼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就……看在我領路的份上。”卷毛急得抓耳撓腮,“我就這一個問題了!”
季談會意地笑笑:“哦,我懂了,你就是為此而來?”
“我是為你而來!”卷毛的眼神突然深情,姿态也扭捏起來。“難道……你還不懂我的心意嗎? ”
季談被他做作的姿态整得雞皮疙瘩直冒,趕忙揮手道:“行了!我在裡面壓力太大,還待着做什麼呢?對我對他都好。”
說着,他朝外走去,卷毛果然沒敢出來露面,隻能把滿腹疑問憋回心裡。
但季談腦子裡卻突然冒出一句:‘什麼壓力?’
他腳步停下,邊和善地同前台索要自己被搜身的物品,邊對着腦中的聲音告誡道:‘可别向我打聽吧?難道你不知道關心我的下場?’
那頭沉默了,良久才幽幽說:‘我是西糖。’
‘你聲音不對。’
‘我現在暫時隻能借助它來傳達。’它說,‘就算你不喜歡這個聲音,也沒辦法。’
它的聲音是備用系統第100号的機械音,和以前生動又磁性的聲音大不相同。
季談低聲笑了笑,淺淺反駁:‘怎麼沒有辦法,又不是不能調教。’
西糖又沉默了。雖然它不是人,但比人更會看眼色,也更了解季談。它知道他在試圖激怒自己。激怒一個非生物顯然是不理智的,但非生物真的有‘生氣’這個概念嗎?
西糖不是完全清楚。無論再怎樣模仿學習,多努力想要變得更像人,它都知道自己的的确确不是人。它本對人類無感,以前變作人的模樣,是不想季談感到孤獨。現在他身邊到處都是人類,它似乎沒必要再那麼像人了。
隻是現在有點調整不回來了。不管是模拟的還是什麼,它有點生氣。隻是有點。
‘那個聲音是我的。’它冷靜地平鋪直叙,‘隻是我。’
季談從善如流:‘好吧。你的。’他将手機開機,裡面翻不到底的未接來電。‘我隻是覺得,你該對自己好一點,就算是不同的媒介,那也是你。比如我就算換了身體,隻要靈魂還是我,那就是我。沒必要草木皆兵。’
‘但靈魂是個很抽象的概念,季談。’西糖說,‘現在的你是二分之一。無論你是一,二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隻要來源是你,我都當做是你。當然我不會允許千分之一的出現,因為這相當于将你的靈魂肢解。所以,在你的空白身體裡誕生出的多餘意識,它并非分解而來,所以我将它扼殺。’
季談聽得很茫然,不明白怎麼扯到自己身上的。
西糖卻繼續說:‘我們的情況相似,但不完全一樣。總之我才不是因為可笑的占有欲才那麼做,那些備用系統,都有被抹殺的理由。’
‘抹殺的不都是你的一部分?’季談皺眉,‘另外,我可沒提什麼可笑的占有欲,你愛殺誰殺誰,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