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細長的眼睛總是帶着幾分審視,赫連勝也就大方回視,武景行的面貌并非那種溫婉柔和之美,而是帶着一種銳利與冷硬。
今日見她,興許是王姥心中有事,她的面部緊繃,臉龐瘦削,顴骨高聳,她的嘴唇緊抿,嘴角微微下垂,無意識的透露出主人的情緒。
見此,赫連勝心中微定,未語先笑。
“景行,好久不見,特來拜訪。”她溫文爾雅,不緊不慢,周身氣度非凡。
赫連勝踏入書房的那一刻,武景行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那張臉上,赫連勝即便年過半百,滿頭華發,依舊風采如舊,果真是權勢養人。
“攝政王親臨,真是蓬荜生輝。”
武景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加誠懇。然而,她内心卻如同緊繃的弦,一刻也不敢放松。
“怎麼太子失蹤,王姥心中不着急嗎?”赫連勝的唇邊泛起一抹淡笑,那笑意轉瞬即逝。
“王姥,虛禮就免了吧,你我之間,無需那些繁文缛節。此番前來,我乃為先太子武瑞熙之事。”她說話直接,寥寥數語擾人心弦。
“怎麼不着急?本王早就派人去找了。”
武景行微微垂眸,聞此,眸光微動,心中已如明鏡般清澈。
先帝的嫡親太子,雖不過五六歲的女童,但在千國現在的時局下,卻是個舉足輕重的存在。
更為重要的是,武瑞熙身為先帝血親,其背後的武家勢力,讓朝中衆人,尤其是野心勃勃的李泰,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李泰年輕氣盛,對權力的渴望猶如餓狼撲食,不僅對皇位垂涎已久,更視武家王姥們為絆腳石,欲除之而後快。
赫連勝此行,無疑是為了更為深遠的布局。不過,也說不定是在算計着什麼,需要小心應對。
為人更是陰晴不定,先帝走的蹊跷,小太子被李泰封為公主,和親仇國,何其可笑。就連他從前喜歡的宋央将軍家人也被他軟禁,下落不明。
面對赫連勝的直截了當,武景行故作淡然,輕聲問道:“攝政王有何高見?”她的語氣中雖帶着幾分客套,但眼神中卻透露出警惕與好奇。
赫連勝緩步至窗邊,目光落在院中繁花之上,語調中帶着一絲輕蔑:“武瑞熙,先帝之血脈,于我而言,本不足為慮。但李泰卻對她及武家忌憚不已,欲除之而後快。他視武瑞熙為眼中釘,更視武家為絆腳石。而我,可以借此機會,與王姥共謀大事。”
武景行心中雖波濤洶湧,面上卻依舊保持着平靜,故作疑惑:“攝政王此言何意?我愚鈍,還請明示。”她的心中已如鼓點般快速盤算着赫連勝的每一句話。
赫連勝轉過身,目光如炬,直視武景行:“我所求者,乃是除去李泰的威脅,确保我攝政之位的穩固。而武瑞熙及武家,正是這局中的關鍵。若王姥願意與我聯手,暗中護佑武瑞熙周全,讓她成為我們手中的一枚棋子,再借機扳倒李泰,我可保武家世代榮華,顯赫無比。同時,也能讓這孩子,擁有她應得的一切。”
武景行沉默片刻,心中權衡着利弊。赫連勝的提議讓她猶豫的是,對于除去李泰她頗有想法,不過她并不在意小小一個太子。
然而,她放下茶杯,轉念一想,赫連勝在意這個,倒是可以利用。
武家也因先帝血親的身份,被李泰視為眼中釘。與其讓武瑞熙和武家成為李泰手中的棋子,不如成為自己與赫連勝手中的盾與劍。
“攝政王之言,确讓人心動。”
武景行緩緩開口,但語氣中帶着一絲疑慮,“但我又如何能确信,攝政王不是在利用武家呢?一旦計劃有變,攝政王又怎能保證,不會犧牲武瑞熙來穩固自己的地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質疑。
赫連勝聞言,輕笑一聲,緩緩走近武景行,輕拍其肩:“王姥,智者如你,應知這亂世之中,敵友難辨,唯有利益才是永恒。但我也明白,武瑞熙是個無辜的孩子,武家更是無辜受牽連。我向你保證,隻要王姥與我同心協力,我必當全力護佑武瑞熙及武家的周全。至于赫連楚楚的孩子,我雖不喜,但家族的利益始終是我心中的首位。對于武瑞熙,吾視如親子,待大權在握,武家必将成為朝中重臣,而武瑞熙,也将在我們的扶持下,成為這天下真正的主人。”
提及武瑞熙及武家的未來,武景行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
赫連勝不過是急于穩固自己的地位、除去李泰,扶持起一個有赫連家女人血脈的皇帝。
而武家,正是她可以借助的力量。想到此處,武景行心中已有定計。
她凝視着赫連勝那深邃的眼眸,緩緩言道:“好,我答應你。但攝政王也需銘記今日之言,若有違背,武家亦非任人宰割之輩。”
赫連勝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王姥。從今往後,你我便是同舟共濟之人。我自會遣人與你聯絡,共商大計。”
言罷,赫連勝緩緩轉身離去。
武景行獨自立于書房之中,心中五味雜陳。
這一決定或将改變她的一生,也将影響武瑞熙及武家的未來。女兒武曉星侍立在旁,她揮了揮手:“下去做你的事,沒我的吩咐,最近不要出門,還有……讓那些蓮心她們幾個與你寸步不離。”
她的目光落在門外幾個護衛身上:“保護好我的女兒,若有半分不測,仔細你們的皮。”
蓮心帶着幾個姊妹們連忙應聲,兩股戰戰地護着武曉星走了。
不再年輕的王姥閉上眼睛,她對于赫連勝是否真心對待武瑞熙如親女一般毫無興趣。卻不敢敷衍那人,隻得處處小心。
她隻能将這份疑慮深埋心底,那權傾一時的攝政王,絕非軟柿子。
各方勢力都在打皇太子武瑞熙的主意,而她與赫連勝之間的假意合作,更是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不過,先帝的離世,新帝的登基,以及朝中各方勢力的蠢蠢欲動,都天然的提供了一個重新洗牌的機會。
她看向遙遠的宮牆:“那位置,是該換人了。”不過鹿死誰手,并非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