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目光驟然相遇,都忍不住一怔。此時正午的太陽正暖暖地照着,在玻璃窗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暈,其小元似乎是頭一次這麼近地看到方孝棟,此時才發現他的五官雖然不似周正一那麼棱角分明,但那天生帶笑的雙眼、清爽的單眼皮和輕抿的薄唇看上去是那麼協調自然,與他溫和穩重又周到的氣質相得益彰,難怪會有類似“國民師兄”之類的稱号。
方孝棟也是第一次看到其小元這麼認真地望着他,而且這個家夥看人時的表情也與旁人不同,簡直堪稱明目張膽,雙目緊盯着他上下打量不說,還一副沉浸在思考中的神色,如果不說是看一個大活人,說她是在研究一件出土文物也是有人信的。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發燒的原因,她的注視竟然讓他覺得有些心跳加速,臉上有些發漲,身體發僵,似乎體溫都又升高了些。這種感覺是如此舒坦,所以他居然也不想躲開,就那麼堅持着,任由其小元忘我一般地凝望。
過了好半天,其小元才回過味兒來,立刻移開了雙眼,扭過身去,說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心氣兒一松,方孝棟頓時覺得渾身乏力,此時虛弱地笑道:“不太好,好像燒得更高了。”
“去醫院吧,我去找人。”其小元提議。
“不用了,我聽說有好些人都是誤報,查了一通不是流感,還占用救護車資源。”方孝棟搖搖頭說,“我再堅持一下,如果有咳嗽之類的症狀再去。”
“等到咳嗽可能就轉肺炎了,你不怕死嗎?”其小元對方孝棟的選擇表示無法理解。
“我不會死的,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的。”
“你這是什麼八竿子打不着的因果關系?”
“不是因果關系,是信念!”雖然氣息有些弱,但方孝棟的這句話居然擲地有聲!
其小元轉過身瞪着他,一時竟然被噎住了。但是她很快便又轉過去,結結實實地靠上窗戶,一副打算長坐不起的樣子。
“你幹嘛?”方孝棟奇怪地問。
“既然你不想去,我就在這兒看着你吧,萬一你昏倒了至少有人幫你叫人。”其小元頭也不回地說。
這下子方孝棟不得不投降了,說道:“好吧我自己叫人行了吧?你快回去吧。”
“你叫吧。”其小元卻一點兒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叫了你馬上走!”方孝棟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一邊還在對其小元擺手。
這邊電話剛打完,還沒來得及把其小元勸走,方孝棟就收到回電說,疾控的車馬上到,讓他做好防護走到校門口去。
他于是迅速地收拾了一下日常用品,戴上口罩準備出去,卻聽到其小元在“窗”外說:“别走走廊了,從這裡出來不是更快嗎?”
“好,那你讓開!”方孝棟說。
這一次其小元真的動了,她向旁邊走開,很快便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方孝棟打開了那扇舊門走了出來,外面明明豔陽高照,他卻覺得渾身冰冷,雙腿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樣使不上力,眼前也有一些褐色的光影飛舞着,隻剩下灼熱的呼吸和胸中狂跳的心髒在提醒他仍然活着,意志還算清醒。
他搖晃着辨别了一個方向,剛邁開腿走了沒幾步,腳在起伏不平的青石路上一絆,整個人就向旁歪去。但他随即感覺到有人從旁拉住了他的胳膊,讓他穩住了身形,側頭一看居然是其小元!
“你瘋了?怎麼沒回去?”方孝棟大驚失色。
“哎呀别啰嗦了,你都這樣了,我怎麼可能不管你?”其小元兀自說着,就去攙扶方孝棟,但她比方孝棟矮上不少,身材又單薄,盡管已經奮力支撐,但仍然力不從心,隻有那一臉的正色和緊咬的嘴唇顯示出了不服輸的姿态。
待兩人一起乘坐着防疫救護車到了醫院,才發現和他們想象的情景并不一樣。這裡看上去亂哄哄的,許多戴着口罩的人到處走動,也不知道哪些是流感患者,哪些是普通的患者。護士安排方孝棟抽了血,之後兩人盡量找了一個人少一些的窗邊角落,坐在那裡等結果。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其小元突然問:“之前你不是說要研究我,研究出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