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鹽從被故意關上的廁所裡爬出來,勉強用水清洗了身上的污漬,她雙手撐在洗手台上,面對着模糊的鏡子,裡面的女生神情冷漠陰郁,眼睛下面有一塊胎記,劉海長過眉毛,臉色蒼白,唇一抿,便給人刻薄之感,心生不喜。
她右邊臉上有被用力壓在地面的紋路痕迹。
但宗鹽隻是不在意地瞄了一眼,把頭發稍微整理,劉海重新遮住眼簾,便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書包,快步離開了這個學校裡最偏僻的地方之一。
拿出手機,碎裂的屏幕不知道已經有多久的曆史,但至少還看得清。
13點40了。
已經過了上課時間10分鐘,這堂課的教授是大學裡難得嚴格較真的人,他最讨厭學生遲到曠課。
但是遲到至少不會挂科,還來得及。
宗鹽小步跑着,炎熱的夏日,偌大的校園裡隻有零零散散的倦怠學生,他們恨不得立馬躲回有空調的宿舍,再也不出來受苦。
沒有人看宗鹽一眼。
這所曆史悠久的名牌大學校區非常大,等宗鹽氣喘籲籲地趕到教室時,已經又過去了15分鐘,她調整呼吸,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滿室愕然又嫌惡地看向了她。
宗鹽愣在了原地。
“這位同學,你是不是走錯教室了?”
台上的老師見她一動不動,也皺起了眉。
宗鹽這才變了臉色,她抓住門把的手用力到發白,表情難看至極。
搞得老師都不由得收起不滿,小心問一句:“同學,你還好吧?”
宗鹽低頭,彎腰:“抱歉,是我走錯了。”
她抓着發白的書包帶,退回走廊裡。
最後擡頭看了眼教室門牌,對,是501,之前一直在這個教室上課。
宗鹽很快就明白了——
今天室友們臉上的笑容,為什麼多了份期待。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上課教室換了。
但是她沒有收到消息。
因為她早就被踢出了□□班級群,在班上也沒有什麼要好的同學,所以她不可能在下課前趕到教室了。
明明已經20歲,身形卻單薄得像張紙,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她看起來更像個未成年。
但宗鹽的身高有175,明明從小就沒吃過什麼肉蛋,能長這麼高,大概是繼承的劣質基因裡僅存的一點不廢物的東西吧。
熱風微弱地吹過。
宗鹽動了。
她一間一間教室地敲門進入,不知道收到了多少白眼。
然而這些微弱的惡意對她來說就像吃菜時,咬到了一口石頭,或是一根頭發,一條慘白的蟲屍。
比吃到發馊的食物和饑餓正常多了。
不疼不癢。
上帝沒有眷顧她。
應該說,上帝從未眷顧過宗鹽。
直到下課鈴聲響,她也沒有找到上課教室。
一下子湧出的青春大學生們歡笑着擠開她,有的留下嫌棄的一眼。
“這人身上怎麼一股騷臭味。”
“我也聞到了,好惡心。”
宗鹽沉默地站在人群裡。
她沒注意到有女生好像想上前來,關心一下這位明顯不對勁的同學,但因為她一點兒都不平易近人的氣質,最終選擇了放棄。
不過就算宗鹽注意到了,她也不會在意。
“好困啊,中午都沒睡,上課差點睡着,被老頭瞪了好幾眼。我要回寝室補覺。”
“我也是。臉上的妝都熱花了,得回去補一下。”
“……”
熟悉到惡心的聲音。
宗鹽冷着臉,轉頭看向左邊的教室,她還沒來得及檢查的地方。
裡面走出的三個女生,不正是把她關廁所裡的好室友們嗎?
妝容精緻,背着奢侈品牌的包,手上的指甲油是奇怪的顔色,談笑間,吸引了不少路過的男大學生注意。
“哎,你說那個誰不會還在那吧?哈哈哈……”
“希望她在,她和那地方太配了。”
壓低的嬌俏聲線裡,是滿滿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