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開始以宗鹽的到來形成計量單位。
宗鹽每次來,會帶來一根蠟燭,架在洗手台上。
等宗鹽走後,司疆就看着閃爍的燭火,開始數秒,“1、2、3……”
數到那個數字大到計數困難,就到了他最怕的時刻。
火苗滋啦一聲,徹底熄滅。
他又要堕入噩夢。
惡毒的聲音在耳邊詛咒他:“你在期待什麼?她下次不會來了。”
“就像你爸媽一樣,她也不會要你的。”
“你别忘了自己做過什麼。”
“你會死在這。”
“你說,下次又要多久,她才來看你呢?”
“一個小時?一天?兩天?還是等到你發爛發臭哈哈哈哈哈”
發爛發臭。
黑暗中,司疆眨了眨眼,低頭,聞自己身上,他現在确實很臭。
而且很髒。
無論是誰都會受不了。
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司疆,好像真的在一去不複返。
宗鹽這次進來時,提了一桶水。
司疆不知為何,對着她笑了一下,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讨好。
宗鹽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才說:“你讓開一下。”
“啊?”
司疆有些恍神,太久沒有和真人對話,他的大腦運轉得很慢。
“你,站角落裡去。”
“哦,哦。”
司疆拖着腿,忙移到一邊。
隻見宗鹽一腳跨入了這個狹小的空間,擦過司疆的身體,彎腰擺弄地面。
司疆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上次和人身體接觸,感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宗鹽把卡在地面的闆子撬了出來,一個隐藏的蹲廁便重見天日。
“你應該洗個澡了。”
“而且,你好像也一直沒有上廁所吧?”
說到這個話題,宗鹽還沒覺得什麼,司疆頓時就臉紅了。
“我可沒有拉在身上!”
宗鹽嘴抽了一下:“不用跟我解釋。”
“我真沒有!”
“跟我沒關系。”
司疆氣惱,但是又不知道拿這個女人怎麼辦。
隻能看着,她把一身幹淨衣服扔到洗頭台上,吩咐他:“盡量用毛巾擦洗,不要浪費水。”
司疆撇嘴,很是懷疑:“不淋浴,怎麼洗得幹淨?”
“你可以淋浴,我不會阻止你。”宗鹽說,“但是我隻給你這一桶水,這一桶水供你洗澡,同時也是你沖廁所的水,怎麼用,你自己決定。”
說完,又揮手,叫司疆走開點。
司疆還以為她也嫌棄自己髒,尴尬到不行,把手也藏到身後。
結果宗鹽隻是拿出了一把鑰匙,在牆上鎖鍊固定的地方調整了一下,鎖鍊自由活動的長度便增加了不少。
司疆猶疑地往外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直到能勉強站在洗手台邊,才徹底不能再移動。
“洗完叫我,我拿衣服。”
“……行。”
司疆點頭,想到什麼,又連忙再補了一句:“謝謝。”
宗鹽離開的動作一頓,但還是沒有任何回複。
不知為何,司疆有點失望。
他歎了口氣,把身上不知道穿了多少天的衣服脫下來,扔到一旁。
然後拿起宗鹽挂在桶上的毛巾,放進水裡浸濕,不太熟練地開始擦拭身體。
頭發怎麼洗?
哦,旁邊還有一包海飛絲,模糊印着美女的一頭秀發……
司疆不願去猜測這玩意多廉價,閉了閉眼,直接往頭上擠。
如果他敢挑剔,他相信宗鹽那個女人一定會直接把東西全部收走。
讓他臭死在這裡。
一桶清水很快變得污濁不堪。
司疆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勸服自己,已經差不多了,在這樣的條件下不要追求完美。
他看着這桶髒水,嫌棄地撇了撇嘴,還是提着放到了一邊備用。
宗鹽準備的衣服明顯是别人穿過的舊衣裳,司疆扯了扯,不太适應這種粗糙的布料。
也不知道會不會過敏。
他一瘸一拐走到洗手台前,終于再一次在鏡子中看到自己。
“啪。”
鏡子裡的男人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這裡面是誰?怎麼長這麼醜?
司疆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臉。
從脖子到臉頰,甚至一直到太陽穴的位置,全是血痂。
沒有明顯傷口的地方,也是青青紫紫的。
“老子這是,毀容了?!”
這臉走在路上,一定能把小孩吓哭。
司疆有些接受無能,他剛剛洗澡的時候,就發現身上到處都是擦傷和挫傷,嚴重的地方已經被人簡單處理過了,但是像這種皮肉傷,壓根沒人管。
完全是在往最惡劣的方向發展。
他從小就被人誇長得俊。
甚至聽到有人在背後議論過,說他雖然腦子空空,能力一般,但至少臉沒得說。
但是現在,
他好像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也沒有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