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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取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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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鹽阖眼,躺在沙發床上。

她平日裡一沾枕頭就能睡着,但是今天,遲遲沒有睡意。

或許是白天有些激動了,至今沒有平複下來。

尖銳又陰暗的念頭徘徊在胸口,需要她花費幾近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沖動。

很多個不平靜的夜晚,宗鹽都是這麼熬過來的。

隻要給她時間,一切的情緒都能燒成死灰,不再影響她分毫,所以,她需要安靜。

但是,有人并不如她所願,一直輾轉反側,發出細小的聲響。

宗鹽疲憊不堪,側過身,把頭埋進枕頭裡。

她不想失控,不要逼她。

“是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地上的男人翻身起來,終于忍不住,趴在沙發上,問。

他的聲音裡也在壓抑着濃重的情緒。

又怨又希冀的眼神看向黑暗中的背影。

“隻要你說,我就會改的。”

司疆殷切地發誓。

“我有時候不夠懂事,你可以教我,教我我就知道了。”

為了當好宗鹽的寵物,為了不被抛棄,他早就沒有尊嚴了。

他就把自己當一個特殊的寵物,隻有讨好主人,他才能獲得安全的生活。

所以什麼卑微的話他都可以說,他也可以像寵物犬一樣窩在宗鹽的腳下,期待對方憐憫又高高在上的撫摸。

但是寵物也是有所求的,他不能被無緣無故地冷待。

就像現在。

宗鹽仍舊是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如果不是有微弱的呼吸,和死人也就沒什麼兩樣了。

“你說話啊。”

司疆聲音依舊輕柔,表情卻開始扭曲。

“主人,寵物也應該有一點權利吧?你什麼都不和我說,我就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你高興。如果不是我做錯事了,而是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你回來把氣發我身上,不是不公平嗎?”

公平?

什麼是公平,宗鹽從未懂得過這個詞。

她呼吸慢慢急促,眼皮顫動。

司疆要公平?

那她的公平呢。

就在司疆嘴都快說爛了,怒火終于要沖破寵物的外殼鑽出來時,宗鹽忽地坐起了身,台燈微弱的光線打在她的臉上。

司疆猛地閉上了嘴,竟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他從來沒有見過宗鹽這樣的表情。

仿佛有一隻關在心底很久的野獸,找到空隙,逃了出來,要把一切都吞噬幹淨。

宗鹽那雙死水一樣的眼睛,此刻泛着奇異的光,她皺着眉,似乎是不解,嘴角又勾起,像是覺得什麼東西極為可笑。

就這樣上下半張臉以無比割裂的神情,對司疆說:“你說,我把氣發在你身上,不公平?”

“我做了什麼?”

“你,你不和我說話。”

“不和你說話就是不公平?”

“我……”

司疆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這句話。

“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宗鹽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在抖。

司疆懵了,完全沒有預料到她這樣的反應。

“我是想知道,你如果不想說……”

“不,我覺得你說得對。寵物确實有知情權。”

宗鹽冷聲打斷。

她擡手,把台燈的亮度調到最大。

在司疆瞪大的雙眼中,把上衣脫了下來,僅着一件小背心。

室内忽然安靜了。

在黑暗中,一張最後的遮羞布,被徹底拉了下來。

“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誰?”

她漫不經心地打量身上新增的傷口:臉頰、下巴、手肘、膝蓋。

【“喲,看我們碰到了誰。”

白袤話音剛落,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

他回頭,四五個人模狗樣,吊兒郎當的男人堵在入口處。】

“這裡,”

宗鹽指節碰了碰臉上和下巴上的傷痕。

“是我想離開,一個人扯住我的頭發,壓在欄杆上撞到的。”

“我掙脫開後,又有一個人打了一拳。”

【“裝什麼高冷啊,我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貨色嗎,在酒吧裡怎麼不這樣啊?”】

“這裡,”

手肘。

“是我把扯我頭發的人壓在地上反擊時,他的同伴從後面偷襲,拉着我在地上拖行。”

【白袤被控制在一旁,憤怒地想要制止這場突如其來的暴行。

男人從地上爬起來,滿臉屈辱地揚起手臂,要給被挾制住的宗鹽兩巴掌。

“婊子,你竟然敢打我,不過是一個早就被别人玩壞的東西罷了。”

“還真以為自己是個烈女啊。當時司少灌你的酒還灌得不夠,讓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嗎?”

風月場所,穿着暧昧,被慣到神志不清,還和異性抱在一起。

這些細節,已經足夠男人将女人貶進泥土裡,變成一個人人可欺的玩物。】

宗鹽回憶着當時的場景,一切好像還曆曆在目,生動地在腦海中演繹着。

司疆卻已經臉色開始難看起來。

“是誰?”

“不用做出這副表情,司疆。”

宗鹽耳邊接連響起慘叫的聲音。

“你應該擔心的,不是我。而是他們,你曾經的朋友們。”

她的寵物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全無,隻剩慘白。

“碰我頭發的人,手大概是斷了。”

“抓住我想把我拖到樹林裡的兩個人,現在應該是腦震蕩躺在醫院裡吧。”

她右手肘擊對準了一個人的太陽穴,同時抓起電腦,砸在了另一個人的頭上。

剩下兩人,在和白袤纏鬥。

白袤看起來乖巧,實際上也是跟着長輩學太極長大的。

“剩下還有兩個,有一個人的名字你一定會覺得耳熟。司少。”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司疆很想搖頭,他不要聽。

因為後果他無法承受。

“他叫——李傑。說是來為死去的你出氣呢,憑什麼你司疆大少爺生死不明,而我,一個被司少看不起又針對多年的老鼠,卻可以拿着獎學金,通過不知道什麼下作手段赢得比賽,過得這麼風光。”

【“你胡說,學姐根本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她就是憑實力獲得獎!”

白袤臉上也挂了彩,但是依舊不服氣地和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呵呵,小弟弟,你怎麼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告訴你啊,這個女人啊,就是夜場裡那種誰都可以上——啊!!”

宗鹽腳尖踹彎了他的膝蓋窩,趁他失去防備,又一腳踩到了他的身下。

李傑疼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終于,學校保安姗姗來遲,把他們都帶去了教務處。

如果不是白袤死證,恐怕這群公子哥已經把所有髒水都潑到了宗鹽身上。

可不管如何,因為其他幾人身上傷不輕,宗鹽還是被警告處分了。

甚至于她剛獲得的名次獎勵,也會被酌情取消。】

宗鹽走出教務處後,本想和白袤分道揚镳。

她覺得,這場鬧劇後,估計這個學弟這輩子都不會再想靠近她了。

沒想到白袤跟了上來,一直嘴巴裡罵着那幾個人,一邊小心翼翼地安慰她,生怕她被傷到了心。

“宗鹽學姐,我相信你,我隻會用自己的眼睛來看人,不會聽他們那些小人的污言穢語。”

“他們太low了,這種潑女性髒水的詞,放電視劇裡都老土又過時。”

兩人一起出了校門,宗鹽買了藥,給白袤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便讓他先回校了。

然後,她便去了路邊一個簡陋的理發店,剪去了一頭長發。

發絲落地之時,她的頭皮還在隐隐作痛。

如果長發隻會是被他人挾制的弱點,那不如舍去。

“現在,司少,你覺得什麼是公平?”

宗鹽說完,便要穿上衣服。

“不要叫我司少。”

司疆痛苦地搖頭。

他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是司少,不是那個人。”

“我是宗鹽的寵物,我不認識那個人!”

一把遲來的火,終于開始灼燒司疆那曾無比傲慢的靈魂。

他終于知道傷害别人應該是什麼滋味。

就應當是如今這種,被焰火焚燒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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