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死後,過年,不過是繼父喝醉發瘋的新借口罷了。
“應該就是準備些好菜,看春晚,看煙花之類的吧。”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平常人家過年會幹些什麼,課文裡提到過。
“那我們今年也這麼準備好嗎?”
司疆期待地看着她。
宗鹽剛要說話,手機便響了,她瞥了眼在等待回複的司疆,還是先接了電話。
“宗鹽學姐!”
裡邊傳來清亮的少年音。
“是我,什麼事?”
她的語氣很溫和,一點也不像她。
司疆就沒見過宗鹽這樣,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對面那個男的是誰?
“沒有打擾你吧?”
“沒有。”
沒有個屁,你打擾到我和她聊過年的事了!
“學姐你有空可以看看微信嗎,明天就要期末考了,但是有幾個題我還是搞不明白,好擔心會挂科。”
“你成績那麼好,肯定都會。”
白袤的聲音可憐兮兮的,又充滿傾慕,任誰聽了,都不會覺得麻煩。
更何況宗鹽并不讨厭他,還答應了給他補課。
“行,我看一下,微信上聊。”
“謝謝學姐,學姐你真好,我等你!”
挂斷電話,司疆的視線已經快把宗鹽的手機看穿。
宗鹽沒有注意,隻是接着手中的動作繼續。
司疆卻停下了,忍了又忍,忍了再忍,還是忍不住:“主人,這個男的是誰?”
話語中帶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酸意。
“一個學弟。”
“學弟?”
司疆磨牙,怎麼會有一個什麼學弟蹦出來和宗鹽這麼撒嬌。
聽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主人和他很熟嗎?”
他捏緊抹布。
“還行,他是個好人。”
宗鹽一輩子沒碰見過幾個好人,這對于她來說,已經是極高的評價了。
好人,好人?
多老土的詞啊。
司疆已經忘記了原本要聊的過年的事,腦子裡都是這個詞。
就算他司疆以前再狂妄,他也有深刻的自知之明,那就是他絕不是一個好人。
如果他不是家裡有錢,恐怕要被學校開除數次,進警察局裡喝茶了。
目中無人,目無法紀,心情不好就惹事,惹完事就掏錢去擺平,擺不平,就擺平那個人。
更不用說他施加在宗鹽身上五年的針對和欺淩。
面對面時極盡嘲諷,背後借刀殺人,受不了底層人在他面前有一絲傲氣,窮人憑什麼看不起他?憑什麼不來讨好他谄媚他?
仿佛要把他們的傲骨碾碎了,看到對方臉上出現他熟悉的可悲神色,他才心情舒暢。
隻是時過境遷,被敲碎骨頭的人卻成了他。
是他跪在以前看不起的人面前讨饒,是他沒了宗鹽就會崩潰,說到底,最可悲的人,何嘗又不是他自己呢?
這麼垃圾的自己能被宗鹽接受,當她的寵物,還被好好對待,也不知道哪來的運氣。
但是現在,宗鹽終于認識了一個好人嗎?
比他好很多倍嗎。
宗鹽,會想換一個寵物嗎?
司疆隻覺得腳下的土地突然開始塌陷,安身之處轉瞬之間,搖搖欲墜。
該怎麼辦?
宗鹽沒察覺到司疆這麼多心思。
唯一的異常便是晚上他又開始做噩夢了。
直到她掏出牽引繩,抓在自己手中。
寵物才勉強笑一笑。
但估計還是睡得一般,白天都在補覺。
沒過多久,司疆現在脆弱的身體就開始抗議,發起高燒。
宗鹽喂他吃了藥,也給他敷了毛巾,都沒起太大作用。
沒辦法,她便背着他,去了小區不遠處的小診所,讓醫生給他打了吊針。
司疆昏昏沉沉的,沒有力氣在意周邊環境,隻是把衛衣帽子拉起來,罩住了自己的頭,戴着口罩,縮在又冷又硬的椅子上。
“主人。”
他極小聲地喊着。
“我在。”
宗鹽把手放到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不要抛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