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人類産生想要掌控某人的想法之前，其實就已經被對方徹徹底底地掌控了吧。

“這麼晚了，我先去洗澡吧。”

“哦……咳，浴室裡有沐浴露那些，都可以用。”

長進了，他原本隻用那種最平價香皂的。

唐舞桐欣慰地點點頭，直起身在他的指向下往浴室走去。

可能是因為再沉迷修煉他也不能把實驗搬到浴室裡進行，這裡倒是相當幹淨整潔。

她環視一圈，摸索着開燈後把門關上，順手上了鎖。

……等一下。

門鎖扣上的咔嚓一聲像是一道開關，唐舞桐轉身的動作忽然僵住，遲鈍地意識到自己此時和霍雨浩隻有一牆之隔。

從前他們就算晚上經常湊一塊修煉，也不至于共用一個浴室。

她回過頭，驚恐地發現這門竟然還是經典的半透明款。

那豈不是……

唐舞桐猛地後退幾步試圖遠離危險的門邊，不料碰到了櫃面的瓶瓶罐罐，東西挨個掉落地面後發出的聲音在安靜環境中格外響亮。

“舞桐？你沒事吧？”

“啊？沒沒沒事啊！”

“……”

唐舞桐手忙腳亂地把掉到地上的沐浴露放回原位，拿起一看發現竟然還是自己最常用的那幾種，不知道為什麼更加心慌了，連忙擺好站定，确認外面聽起來沒有再關注這裡後才放下提起的心。

冷靜冷靜！

隻是洗個澡而已。

她小心翼翼地又确認了一遍門真的鎖好了，才自我安撫地拍拍臉，猶豫了會決定先把身上帶了一天的僞裝去掉，再快速洗個戰鬥澡。

在陌生的空間裡不着一縷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好在頭頂湧下的熱水像是盔甲包裹住身體，溫和地沖刷了連日的風塵仆仆。

四周漸漸升起了白色的霧氣，視線不禁變得朦胧，溫暖和困意一同撫平了亂麻麻的思緒。

好困……

待會無論如何，也要睡一覺。

靜谧的夜晚放大了一切本該細微的聲音。

日月分給他的宿舍是單人間，隻有一張床。霍雨浩打算把床給唐舞桐睡，自己在地闆鋪張被子就行。

考慮到唐舞桐小朋友較為嚴重的潔癖，趁她去洗澡，他自覺把床單被套都換了新的。把這些都弄好後他無事可做，敏銳的聽力像是磁鐵被吸引般把浴室裡的水聲聽得一清二楚，他不太能集中注意力，在宿舍裡轉了轉還是決定在窗前吹吹風，默數着被拉長的時間。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水聲終于停了。又過了一會，門被輕輕推開。

霍雨浩擡起頭，斟酌準備的語句在看清人影的瞬間皆被擠碎。

渾身透着濕意的少女難掩困倦地站在門前。

那件熟悉嚴實的藍色睡衣對她來說有些大了，松松垮垮地貼在被熱意浸紅的皮膚上。仍沾着水汽的粉藍色長發柔軟地卷在她的胸前，她頭頂着一條軟綿綿的毛巾，正費勁地擦拭着不順條的發尾。

偶有水滴從她的頭發掉到她粉嫩嫩的臉上，她隻得微眯起眼，晃晃自己試圖把水甩掉。

如果稍微留神，甚至還能嗅到她身上散發着的淡淡香氣。

她真的長大了。

霍雨浩有些恍惚地想。

不僅僅是他在随着年歲往更成熟偉岸變化，她亦然。

十四歲的唐舞桐從頭到腳都是讓人心軟的精緻可愛，十七歲的唐舞桐則已經是舉手投足都在蠱惑人心的青澀少女了。

白天的久别重逢裡她打扮成男裝，沖淡了這份蛻變的氣質。

而纏綿的夜色裡，她隻需要卸下僞裝，慵懶随意地揉着自己濕漉漉的長發，就已經可以輕易把控任何得見的正常人。

有點為難啊。

要怎麼才能保持住正人君子的形象呢？

唐舞桐擦頭發擦累了，瞥見霍雨浩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略微窘迫地頓了頓，欲蓋彌彰地惱羞成怒。

“你是見鬼了嗎？别發呆了，換人。”

“……我這就去。”

他終于走開後，唐舞桐悄悄松了口氣，理所當然地占據了舒服的床鋪，縮進被窩裡抱着枕頭曬月亮。

霍雨浩洗澡的時間比她還要久，久到唐舞桐都快睜不開眼了，才看見他從浴室裡出來。

“我關燈了？”

“嗯。”

“夠暖嗎？”

“……”

他擡起眸，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挺難得的，她不太喜歡睡覺，這麼快睡着說明是真的累了。

霍雨浩眼裡盛滿笑意，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頭，聲音很輕很輕。

“辛苦了，做個好夢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