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願意退一步白鶴鳴求之不得。不管對方是為了自己的面子,為了華山派内部的恩怨情仇,還是單純地害怕胡青羊手裡的“毒藥”,此刻她和胡青羊既然已經讨回公道,就應該速速離開。
眼見着白鶴鳴和胡青羊二人身影已經逐漸消失在山林之中,楊春看了眼仿佛被定在原地的華山派衆人,又看了眼依然在地上嚎叫呻吟的父親和丈夫,心裡一橫,便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好在楊春平日裡雖然武藝不佳,卻還算得上身體康健。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總算是追上了白胡二人。白鶴鳴攜胡青羊萬萬不敢久留,那用來裝腔作勢的輪椅不過走了一半,便被她們二人抛下,打算由白鶴鳴背着胡青羊用輕功火速下山。楊春到的時候,便見得白鶴鳴已經背起了胡青羊,正準備發功。
大抵是跑的太猛了,也可能是今天發生的刺激太多,在看到二人即将離開的背影的瞬間,楊春忽然大叫道:“等……等等……你……你不是胡青羊!”她努力喊出着段整句,随後便腳下一個踉跄,整個人摔在這石階上。
她摔得實在是太狠了,白鶴鳴和胡青羊二人都忍不住回頭來看着她。
如此丢人的樣子被人看到,楊春實在是又羞又怒,可轉念一想,剛剛自己不是已經經曆過這世界上最丢人,最最難堪的時刻了嗎?摔倒在地上又有什麼了不得的呢?她用袖子抹了把臉,喊道:“我……我知道……你不是胡青羊……”
她指着白鶴鳴道:“你……你那天晚上騙了我……你不是胡青羊,她……她才是……”
白鶴鳴聽了一愣。她雖然特意喬裝打扮了一番,戴了面紗,還刻意不在華山上用峨眉功法,卻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楊春曾經在山下與她見過一面,又聊了許久,但她從未想過這姑娘竟然能夠認出自己的聲音。
見二人停下,楊春心中一動:“這位嫂嫂之前在山下雖然與我談的不投機,但人确實不壞。與她們有仇的是鮮于通而不是我爹,如果我求求她,或許我爹會有救呢?”想到爹爹中毒之中痛苦的模樣,她雙目含淚,跪下道:“求求你們告訴我這個金蠶蠱毒的解法吧,我爹……他雖然,雖然做錯了事情……但我是他的女兒,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如此痛苦……我娘剛生下我就走了,我就隻有我爹這一個親人了……”
當年楊廷開私下與一山野農婦定了情,但他當時立身不穩,害怕将一個農婦妻子帶上華山會被人嗤笑,也憂心自己無法保護妻子,便一直讓妻子住在山下。誰料某年他奉門派之命外出,回來卻得知了元兵掃蕩鎮子的消息。好在那天妻子将楊春藏在爐竈裡,這才保住了她的命。
胡青羊沉默了一會兒,想到自己與哥哥自幼失去父母,雖是依然對楊春有氣,此刻也隻能歎了口氣。她道:“我沒有騙你,此毒确實無藥可解。當初鮮于通中了此毒是我哥哥治好的,隻是那時他中的毒量少。今日你父親和鮮于通中的份量實在太多了,便是我哥哥此刻就在華山,也救不了他們二人。他們會先受七天七夜蝕骨之痛,第八日便能解脫。”
雖然對方是敵人,但不知怎麼着,楊春的直覺讓她從未懷疑過白鶴鳴和胡青羊說的話。她聽了這話,呆呆發怔。
隻是時間在流逝,白鶴鳴總擔心華山派反悔,下來追殺她與胡青羊二人。她隻好道:“事情已經如此了,我們要走了,楊姑娘你多保重。”她背着胡青羊走了幾步遠,忽然又聽得後面傳了一聲:“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誰了!原來是你!”
楊春癱坐在冰冷的石頭上,目送着白鶴鳴和胡青羊遠去,喃喃自語道:“我認出你了……你是……那個姓白的……”當時白鶴鳴上山,她總覺得對方的聲音熟悉,又因為對方和白垣師兄一個姓,她便多了幾分在意。剛剛山上太過紛亂,楊春便也無暇細想,但如今仔細一想,便猜測她第一次見面看到的“胡青羊”,白鶴鳴和“胡青羊的嫂子”三個人,或許本來就是一個人而已。
隔了良久,她才聽到身後有腳步身傳來。她呆呆地回頭,卻是那個唯一為她爹站出來說話的小徒弟。那小徒本是好心來叫她,見着她的眼神,也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你叫什麼?”楊春忽然伸手撫上他的臉。
“我……我叫陳平……”那徒弟臉都紅了,磕磕巴巴地說,“大小姐你快回,回去吧……大家都很擔心……掌門也……”沒等他說完,楊春便打斷他道:“你的劍在哪裡?”陳平道:“在,在山上呢……”
“好。”楊春忽然笑了起來,道,“我現在和你回山,到了山上,你把你的劍借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