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吉低着頭不吭聲,在剛強的一再追問下,最終說了實話。原來之前在咖啡廳打工的時候,結識了一位從香港來廣州做生意的阿姨。阿姨和吉吉比較聊得來,給他留了聯絡方式,不過吉吉并未主動找過她。前些天吉吉去天河城一家飲品店面試完,剛巧碰上阿姨去八佰伴做頭發。阿姨請吉吉在附近吃了午飯,二人就這麼一來二往地成了“朋友”。
“我也沒做什麼呀,”吉吉辯解道,“阿姨子女都已成年,她自己一個人在外地挺孤單的,聽她說老公在香港也沒閑着。我也就是陪她吃個飯,逛逛街,解悶嘛。她按小時付費給我,我也付出勞動了啊。”
“那手表又是怎麼回事?”
剛強說話間宿舍鈴響起,提醒同學們該回屋了。将雙手搭在吉吉肩頭,正視着他的眼睛說:“吉吉,你必須馬上和那位阿姨斷絕來往,把手表還有其它東西,如果有的話,都還給她。你目前做的事也許還沒有觸及道德倫理問題,可你一旦習慣了這種生活,隻會越陷越深。再說了,如果她老公來廣州找她,發現你的存在,即便你們隻是一起逛街吃飯也可能産生嚴重後果。聽我這一次,好嗎?下周末我請一天假,和你一起去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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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吉點頭應允,剛強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到了周四傍晚,李舒涵忽然将電話打到剛強宿舍,說她有個十分要好的女友請她和另外兩個女生吃飯,大家都會帶上男朋友。
“我也是有男朋友的,對吧?”甜甜的一句問話,沒有哀求也不帶脅迫。
“當然,我馬上出發。”
剛強匆忙換了件幹淨的襯衣,坐地鐵趕去天河附近。按照地址來到一座高層商業中心的底層時,剛強還有些納悶,看着不像個飯店的樣啊?
坐電梯一路上到頂層,出電梯門後也沒見到熙熙攘攘的顧客,隻是在一側走廊有張簡單的小桌,桌上低調地擺着餐廳招牌,桌後站着個穿制服的年輕男服務員。得知剛強那桌有訂位,服務員便領他入内。
餐廳大堂内有好多盞燈,然而每盞燈的照射範圍有限,整體光線依然較暗。桌台都是半封閉的,更增強了隐蔽性。服務員領着剛強來到餐桌時,其餘三女二男都已入座。李舒涵為他一一介紹,也很自豪地把他介紹給朋友們。
李舒涵平日的裝束都比較學生氣,今晚化了淡妝,穿件紫色無袖紗裙,上束肩的設計配上高盤的發髻讓身形顯得苗條修長。大概是顧及到剛強同其他人不熟,主動承擔起話題導向的職責,類似于酒桌上的男人替女人擋酒。
剛強随意翻了下菜單,在心裡點好菜後将菜單擱回桌上,也是無意間那麼一擡頭,瞥見角落一桌入坐的男孩。正常情況下從他的角度看不到男孩的臉,剛巧那時男孩被服務員領進座位。雖隻是遠遠地一照面,剛強已能認出那是吉吉。
“對不起,失陪下,”剛強向同桌人道歉後站起身,朝吉吉的座位走去。心裡不斷念叨,吉吉也是有朋友的,吉吉也能像他剛強一樣有正常的朋友,對吧?可直覺告訴他,最糟的情形就要發生……
“剛、剛強?”吉吉一人低頭坐在包間裡,直到剛強站到他對面才反應過來。立刻慌張地站起身,目光在迅速地浏覽四周。
剛強的心沉到谷底。“吉吉,你在等誰呢?”
“我、一個朋友。”看吉吉的神色,應當是在猶豫要不要馬上走掉。
剛強不想一直站着引人注目,在吉吉對面的皮椅中坐下,沉聲沖他說:“吉吉,我之前和你說的話你有沒有聽?”
吉吉低頭不語,一陣香風襲來,剛強身側多了個人。他擡頭望去,見一名五十來歲的阿姨站在那裡。阿姨的頭發理得很短,比剛強長不了多少。臉和身材有些浮胖,不過看五官年輕時應當不醜,且是大眼睛、厚嘴唇的福相。一身黑色镂花套裙,耳環戒指晶亮炫目,但也沒到刺人的地步。
阿姨見到剛強的第一反應與其說是驚愕,更類似于被五雷轟頂。不過很快便神色如常,親昵得不像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你就是剛強,對不對?”阿姨的語調如同在呵護一件易碎的小寶貝,“我聽吉吉說起過你,幾次讓他替我引薦,他就是不肯。哎,不要急着走啊!”
剛強呼吸短促,心跳加劇,從座位裡站起卻被阿姨擋住去路。換做平時他定會拉起吉吉一同離開,不過考慮到李舒涵和朋友就坐在不遠處,這事兒萬一鬧起來可就不好看了。隻得盡量平和地對阿姨說:“抱歉,我和朋友一起來的。”
“女朋友吧?”阿姨面上神色依舊不舍,不過還是側身讓開出路,在剛強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又輕聲添了一句,“阿姨不在乎的。”
剛強大步走回自己的桌子,沒再往那邊看。然而接下來的整個晚上,這家高檔西餐廳裡如同被人埋了顆炸彈,一旦爆開就是衆目睽睽下的恥辱。不止是吉吉的,也是他剛強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