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早膳設在政和殿旁禦書房裡,這裡離一會兒兩人要去的内閣辦公場所近,陸燼軒身上帶傷,不方便回寝宮來回折騰。
昨天晚膳時陸燼軒提過意見,他不需要每一頓上太多菜,對食物份量提了要求。他不認什麼皇宮的規矩,他是皇帝,宮人拗不過他,今早送來的食物果然減少了,就是不符合帝國人飲食習慣,陸燼軒吃不慣。
真皇帝大約不常來禦書房,桌案上擺放的文房四寶都跟新的似的,牆邊的書架上擺滿了書,有新有舊。白禾一進來就看見了那幾排書架,有心想看一看這個世界的書,學學他上輩子沒能學到的帝王之學。
吃完早飯後兩人沒有立即去内閣,臨時通知開會總要給人留出充分的準備的時間,陸燼軒不是刻薄的上司,何況他還有話與白禾說,于是屏退宮人。
假皇帝坐在禦書房裡問假侍君:“看清楚胖公公傷口沒?”
白禾點點頭:“看見了。”
“你看,他這樣有權勢的人也會被太後欺負,甚至受了私刑後隻能暗地向我告狀,明面上不敢指責太後一點。”
白禾拿不準他說這番話是何意,是在感慨太後位高權重,還是可憐大公公受難?
“公公畢竟是宮裡的人,他是奴,太後是主。主子罰奴合乎禮義。誰也沒法在此事上拿什麼錯處。”白禾說,“宮裡打廷杖有幾種打法,打腰背是往死裡打,二十杖就可要命。公公傷在臀部……是輕刑。是以太後這就是敲打。”
陸燼軒的反應卻是嗤笑:“小白,胖公公是人,太後也是人。太後應該隻是一個身份,我不認可她有審判、處罰人的權利。審判權掌握在個人手裡對公平、正義是種災難。”
白禾聽不懂了,但不等他說什麼,陸燼軒就歎了口氣。
“小白,玩手段不能學太後。她現在利用的是她的身份,她的階級欺負人,這是階級帶來的特權,不是她自己手裡掌握的權力。她忽略了階級和個人的利益不會永遠保持一緻。當兩者不一緻,她就沒有特權了。”陸燼軒似乎在預示什麼,“你以後要握住實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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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閣值廬,數張桌案拼在一處擱置中央,圍着大桌擺放數把椅子。
陸燼軒坐于上位,右手邊是白禾,此外才是羅首輔、次輔與三名閣員。
不過此刻五位内閣大臣無一人入座,各自隐晦用餘光打量陸燼軒身側的人。
是個陌生的年輕人,未着官服,隐約又有覺面善,但想不起來是否見過。而昨天見過面的羅閣老反應巨大,他精神突然灼爍起來,眼神銳利如刀,直直砍伐向白禾,口中道:“皇上,這裡是内閣,便是朝中重臣、封疆大吏也不好擅入,更遑論旁人。”
閣老因要面聖還特意穿戴了敝膝,全套衣冠規規矩矩,皇帝穿着常服來也就罷了,他身旁的人怎可穿着随意地列席内閣值廬?
另四位大臣表情也不好,不過有羅閣老頂在前面,他們暫時不開口。
白禾面對太後毫無反抗之力,對着内閣大臣他哪裡又穩得住,雙手不自覺攢起,手心裡全是冷汗。
陸燼軒則一點不慌,還有閑情笑。他笑道:“閣老先坐,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