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所有票拟基本被傳閱了一圈,哪些得到“照準”的批紅,哪些沒做批示大家已經分明。五位大臣現在的感受是不明所以。
因為得到批紅的隻有兩份,且一份是向邊關撥發糧饷,一份是邊軍換防。
林閣老手裡按着一張票拟,忍無可忍道:“皇上,不知這些未被批紅的票拟有何不妥,需發還内閣重議?”
未得批紅的票拟中有幾份明明是無可争議的事情,比如今年春季應發王公侯爵的祿米,都是按祖制定的數發,何須再議?議什麼?
難道皇上心血來潮要改制了?
林閣老不覺得皇帝對政事有多大關心,這種小事往常也沒見司禮監卡過。
“朕的意思是……”陸燼軒露出了鋒芒,“不同意。”
衆臣臉色一變,仍然沒感受到陸燼軒的威脅。他們以固有思維認為這是喜怒無常的皇帝又在耍脾氣,被奉為清流一派領頭人的林閣老當即要據理力争,試圖講道理說服皇帝。
“皇上,軍國大事豈可憑心意胡來,臣以為内閣這些決議并無不妥,司禮監應予批紅。若有何問題,皇上不妨指出來。”
羅閣老也無法坐視不管,甚至比林閣老更進一步,亮出了刀子:“皇上若不滿内閣決議,決意發還,内閣也隻有重議。但朝政之事容不得小人胡攪!皇上慣來不在政事上胡來……”
首輔瞟眼白禾,将刀尖指向了他,“是不是皇上身邊突然出了奸佞,以至皇上聽信奸佞之言,怠慢朝政!”
話音落下,值廬内鴉雀無聲。
白禾冷冷看着羅閣老,覺得這老頭壞透了。林閣老是言語羞辱他,羅閣老卻拿出了一把足以斬他頭的刀。
帝王之側的奸佞小人,當誅,可誅。甚至用不着什麼證據,隻需禦使大臣的一封封奏疏,衆臣請殺,便可要了他的命!
“閣老誤會了。朕的意思是,不同意内閣的決議,不論内閣重議多少次。”陸燼軒一點不着急,“像什麼祿米的就别發了,昨天羅閣老還說國庫沒錢呢。閣老隻提了開源,是不是沒想到節流?朕覺得可以裁撤一些部門和官員。就先砍内閣吧。羅閣老和林閣老看起來挺能幹的,其他人……年紀也不小了,不如盡早回家養老。”
另外三位閣臣大驚失色,慌得撞歪了凳子,紛紛在桌旁跪下高呼:“請皇上三思!”
年紀不小了三位大臣幾乎老淚縱橫,他們拼了半輩子好不容易擠進内閣,還望着首輔的位置沒坐上呢就要被皇上撤官趕回家。内閣任命一向由皇帝決斷,且不說回不回家,但出閣是肯定了的。
可他們什麼都沒做啊!
三人能混進内閣必定不糊塗,心思一轉就知道皇上這是把對首輔、次輔的怒氣不滿發洩到他們三個頭上。
可是憑什麼呀?!
罵白禾的是羅、林兩人,他們仨可什麼都沒說,憑什麼拿他們撒氣!!
“小白,去扶人起來。”陸燼軒示意白禾。
白禾便去扶人,三位大臣哪裡肯起,殷切望着皇帝請他開恩。
“皇上,裁撤官員幹系重大,不可妄為。”
至此,羅、林二人也不得不陪同僚跪下來。
陸燼軒銳利的目光落在衆臣身上,冷漠地說:“都起來,不裁撤可以,票拟也可以馬上批,但小白得坐在這裡。”
五位大臣震驚擡頭,險些出閣的三位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白禾回身望着陸燼軒,心中的震撼顯露于眼角眉梢。
原來陸燼軒一早便心有成算。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籌謀的呢?
是從拿到這些票拟時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