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牢房有魔法結界,出不去的。”一人湊到他身邊,盯着他那碗飯,林希推過去:“我不餓。”
得到許可,男人狼吞虎咽起來,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擡眼,隻聽黑發男人道:“幹飯哥,你們被關進來多久了?”
“幹飯哥?你給我起的?”
林希點頭。
男人對這個外号不算排斥,因為他确實吃得多。低頭幹了一口飯,道:“昨天。”
拿勺點着不遠處的撲克哥和田鼠哥,“我們都是昨天被俘虜關到這裡的,這間都是新人。”
“他們呢?”
林希指了指香煙哥和撬鎖哥。
“不知道,應該是更早的幾批。”
“他這麼厲害居然會撬牢房鎖。”
幹飯哥百忙之中抽空回他:“也不是所有的鎖都能撬開。”
“哪個撬不開?”
幹飯哥指着隔壁的一間牢房,正是整個牢房盡頭的一間,“那個鎖,之前他撬過。”他指着撬鎖哥,“電了個半死。”
林希:“這麼厲害啊。”他目光落在打牌的幾人身上,“他們好像很享受這裡的生活。”
“不用打仗送命,當然享受。”
幹飯哥幾句話間扒完了飯。
“嘴角有米粒。”林希指指嘴角,“以後不要吃這麼快,會嗆進氣管裡。”
幹飯哥不好意思摸摸腦袋:“習慣了。”
林希一愣。
是。行軍打仗累得要命,吃飯怎麼會慢。
很快夜幕降臨,林希竟也不覺得餓。牢房大得很,躺在地上的一隅稻草上,腦海中不斷浮現着與萊克、小女孩、婆婆相處的畫面。
他們,還有營地的其他人,因為他的到來敲響了喪鐘。
既然他被抓到了這個地方是不是就說明,其他人都死光了,而他可能因為是“血族主帥的奴隸”的身份免去一死。
牢房的窗口很小,僅僅能看見不到一半的月亮,映在臉上冰涼刺骨,他忍不住伸出手,“好想回現代……”
“對不起……”
“連累了你們……”
鼾聲四起的牢房裡,輾轉反側的人,止不住的淚,想不通的事,成了記憶中黑白冰冷往事的幽簾一夢,充斥着血腥恐怖的瑰麗夢境,成了親曆之人光怪陸離的夢魇。
偶爾有來送飯的血族士兵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了無生氣,碗底一天比一天幹淨,人卻一天比一天形容枯槁,那頭亮麗的黑發漸漸失去往日的光澤,也不說話,隻側躺在稻草的一角默默流淚。
“不、不要!”黑發男人又發了夢魇,幾天沒吃飯的臉色白的像死人一樣,嘴唇幹裂,滿頭冷汗,嘴裡還叽裡咕噜一會說誰誰快跑一會又叫婆婆。
幹飯哥和牢裡的人沒少開導他。
“我第一次上戰場殺人殺的是同胞,跟一個小國的城邦打仗,回去連做了半個月的噩夢。”幹飯哥揮動着叉子,仿佛想起了當年意氣風發的英勇。
“不也照樣過來了嘛。你第一次經曆死人的場景,别想啦,好好睡覺吃飯才是王道。”
東方人頂着雞窩頭雙手抱膝,臉埋在膝蓋裡,沒有一絲反應。
“唉,年輕人嘛,能理解。”隊長抽了根煙,放在牢房門檻上磕了磕灰,“我第一次上戰場剛滿二十歲,怕得要死,要不是一個老兵救我,早死了。”
“不過我殺人沒做噩夢。”隊長深深吸了一口煙,煙霧缭繞,眼中的沉疴往事揮之不去:“老兵救了我,卻被捅得腸子都流出來。”
“那一刹那血沖到頭頂,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害怕,腦子裡想的都是怎麼把那個敵人捅死,最好腦漿子都捅出來。”
又一口,香煙燃盡,煙霧從口鼻噴出,隊長低頭踩滅了煙蒂。這時,一支煙遞到眼前,他擡眼,是昨晚換香煙的人。
“請你抽。”
香煙哥說。
隊長接過煙點燃,抽了一口,整個人透着曆經世事的滄桑感:
“以前覺得死沒什麼大不了。”
“現在不行。”
黑發男人擡起臉,與衆人一同投去目光。
突然被這麼多人注視,男人有些不習慣,摸了摸鼻子,道:“我答應女兒努力殺敵,也要努力活着。”
“所以這就是你帶我們投降的原因?”一人瞪大眼睛。
男人反駁:“投降有什麼不好,在牢裡每天有吃有喝,還能打牌抽煙喝酒。”
“投降就不會死了?”又一人道。
男人振振有詞:
“過後死總好過當時死。”
邏輯完美閉環。
衆人啞聲,衆人沉思,衆人信服,衆人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