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一半,謝執安撇到旁邊緊閉雙眼的林望舒放緩了車速。
等到公寓樓下時,林望舒睡得很沉,沒有一點要醒來的征兆。謝執安也沒急着叫她,借着昏暗的燈光目光一寸寸的描摹林望舒的眉眼。
他看着她擰着的眉,好像在夢裡也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試圖伸手為她撫平,但剛撫平幾乎下一刻又重新皺起來。
林望舒睡得安穩又不太安穩,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直做夢。
夢裡她看見了一個和她長得一摸一樣的人坐在飛機上,她看起來憂思重重,眉間緊蹙。
她看見一個穿着制服的女人走出來,好像大聲宣布了什麼事,而後所有人都開始慌亂躁動,坐在角落的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仍然沒什麼動作,看起來也沒有和人交談的欲望,她隻是拿手在玻璃上寫着什麼。
但林望舒什麼也聽不到,這些人好像在上演着一場無聲的默劇,此刻飛機裡的所有人都是默劇演員,就連色調好像也變成了灰白色。
直到氣流颠簸,所有人都開始搖晃,氣氛越發焦灼。
林望舒也感覺天旋地轉,她終于反應過來,這是空難。
世界開始崩塌,在她目光追尋那個女人的時候,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被黑暗挾裹,跨過時間的洪流,看見了一片荒蕪,目光所視之處,滿目瘡痍,寸草不生。
彼時,她聽到了一陣輕喚,她跟着它的指引,循着聲音的來源處走。
林望舒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
一陣白光刺眼後,目光所視之物是一座墓碑。
墓碑上貼了一張照片,寫了幾個字——夫舒德忠之墓
舒德忠是誰?
夢裡的林望舒隻覺得這個名字有一點熟悉,卻不認得他。
墓碑上貼着的照片也很眼熟,卻想不起來這是哪兒。
林望舒伸手試圖觸碰那座墓碑,明明看起來隻有一點點距離,伸手時卻遲遲無法碰到。
她就這麼一次一次嘗試,直到眼前的墓碑開始扭曲。
不對,不是墓碑扭曲了,整個世界都扭曲了。
她一腳踏空,整個人一抖,林望舒從夢裡清醒過來。
一醒來就對上了一道滿含擔憂的目光。
“林望舒。”謝執安還在輕聲喚她的名字。
剛從夢裡醒過來的人腦子還沒完全清醒,感覺到旁邊壓過來的人,往後縮了縮,迷迷糊糊問:“怎麼了?”
“到了嗎?”
謝執安淡淡的嗯了聲。
林望舒有點納悶,“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的?”
“剛你告訴我的。”
是嗎?林望舒困得不行,也可能是剛才半夢半醒的就說了。
她點點頭,沒再糾結這件事。
“那......我先上去了?”她看謝執安好像興緻不太高,應該也是累到了,她不打算過多打擾,先開口告别。
謝執安仍然沒什麼很大的反應,悶悶的說了聲好。
這麼累嗎?
林望舒看着他的樣子都擔心他能不能把車開回去。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突然開口說:“你等會兒我。”然後她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謝執安的目光一路追随,他看見她小跑着進了一家便利店,過了一會兒她手上提了一袋什麼東西又出來了。
林望舒敲了敲車窗,謝執安把車窗降下來,她把那個袋子遞進來,那個袋子裡的東西終于露出了廬山真面目,一杯咖啡,還有一罐薄荷糖。
車窗外的林望舒在解釋,“你看起來有點累,我就......”
謝執安突然笑起來,“謝謝,時間不早了,你快上去吧。”
等看到公寓的燈亮起來後,謝執安從盒子裡敲出一顆薄荷糖扔進嘴裡。
濃郁清涼氣在嘴裡蔓延,包裹着絲絲縷縷的甜。他手指蹭了下盒身上畫的小貓圖案,最終洩氣般想,算了。
下午他看見林望舒和何遠宴站得那麼近,當時他甚至想去拉開何遠宴,自己取而代之。他們說了多久,他就在那看了多久,但他自覺沒有任何立場去阻止這場對話,最終也隻是站在那裡不敢去打擾他們叙舊。
上輩子他問過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她說有。
林望舒剛才下車的時候,他控制不住的想拉住她,問她喜歡的人是不是何遠宴。
如果她真的喜歡何遠宴,他就......
就怎麼辦呢?他也不知道。
猶豫良久,謝執安最終也沒伸出手。
她不說,他就當不知道,那樣,他就能再多擁有她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