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聲音嘶啞如鴨叫,陸枝不堪忍受自己這宛若陳釀過頭的氣泡音,還是用手比劃道:“剛才衣服摔髒了,我得先回去換一件。”
謝瓒輕笑:“去吧,晚些時候朕派人來接你。”
陸枝隻剩了唯一一顆藥傍身,恨不能掰碎了來用,她屏退前來伺候換衣的宮女,将此前藏于房梁上的藥丸取了下來,用簪子刮了一層粉末藏進指甲裡,又将藥丸放了回去。
宮女端來了藥,替她取下繃帶,瘀血印已經全部消失,她的脖子恢複成原來白皙的模樣。
陸枝将藥喝了,試着發了發聲,雖還有些沙啞,但聽着已經正常許多。
宮女道:“賀娘娘痊愈。”
陸枝:“不是娘娘,不要瞎叫。”
宮女:“娘娘說笑,陛下已在籌備封後大典。”
她的眼睛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甘在裡頭,轉瞬即逝,但還是被陸枝敏銳地捕捉到了。
她透過銅鏡看向小宮女,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想不想做皇後?”
宮女惶恐地跪下:“奴婢從未有過如此妄想,還望娘娘恕罪。”
陸枝扶起她:“你沒有罪,要我恕什麼?”
她給小宮女整理額前散落的頭發:“在大栾,諸多貴女都想嫁于天子,可她們終究不能時常入宮出現在天子眼前,可你們不同,常在天子身旁伺候,機會總是要多些。”
“前些日子,你穿我衣裳了吧。”陸枝淡淡道。
那件衣裳上有不屬于她的香味,卻是和眼前這個宮女身上的一樣。
一件衣裳而已,本沒什麼所謂,但這背後的深意值得深究那麼一下。
比如這個宮女為什麼要穿她的衣裳,又比如她見到謝瓒時是什麼樣的神态與表現。
宮女吓得再度跪下:“奴婢該死,娘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件衣裳而已,我不在乎,我很是欣賞你。”陸枝開始鬼話連篇道:“你說天子将來定然三宮六院嫔妃成群,我勢單力薄的,這皇後之位怕是難坐。你生得這樣好看,我且覺得你做個貴妃不成問題,若你站我這邊,我便将你引給天子,你可願意啊?”
宮女不敢說話。
這宮裡的女子誰沒想過飛上枝頭變鳳凰,她不服為何陸枝同她一樣是個平民女子卻能得天子青睐。
她自诩姿色不比陸枝低,在一種宮女當中也最為出挑,為何陸枝能做皇後而她隻能做個宮女?
可她拿捏不準陸枝此番話是試探還是真心。
陸枝俯視着她:“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這宮中女子衆多,總能有一兩個願意站在我這邊的。好了,起來吧,我該去和天子共用晚膳了。”
她起身跨步,作勢要離去。
宮女立刻抓住了她的腿,擡着頭怯生生地看着她問道:“娘娘所說一切可否當真?”
陸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蹲下來摸了摸宮女的臉頰:“當然是真,現下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答應了?”
宮女磕頭道:“奴婢日後唯娘娘馬首是瞻。”
陸枝将她扶起:“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宮女道:“奴婢華惜。”
陸枝:“好,華惜,我記住了。走吧,今夜天子在場,你便侍奉左右。”
華惜應道:“是。”
……
陸枝心有算計,對謝瓒的态度算不上熱絡,但也是客氣,沒有之前那般冷冰冰的。
謝瓒給她夾菜,道:“你今日同韓錦都說了些什麼?”
陸枝微笑:“女兒家之間的私事,不便明說,莫非這也不行?”
謝瓒:“怎會,既是你們女兒家的私事,我便不再過問。”
陸枝看了眼倒酒的華惜,問道:“陛下覺得我身邊的這位女子如何?”
華惜聞言立即放好酒壺,退至一旁垂首站着。
謝瓒看不清她的容顔,便說道:“擡起頭來。”
華惜聽話地擡頭。
謝瓒上下打量了會兒,道:“姿色可算出挑。”
華惜聞言心中大喜。
陸枝也喜。
她拿起謝瓒的酒杯給謝瓒敬酒:“那便勞陛下将她留在我的身邊伺候。”
謝瓒有些訝異:“她伺候得這般體貼,竟讓你親自來求。”
陸枝:“身旁總該有個體己的,她很伶俐。”
謝瓒接過酒杯,沒有立即喝,拿在手中把玩:“你此前那個丫鬟……是叫若娘,她不體己?”
陸枝:“陛下會讓她來?”
當然不會。
謝瓒笑了笑,将酒一飲而盡:“你既看上了她,日後便留在身邊使喚罷。”
他看向華惜:“日後好生照顧皇後,賞賜自不會少。”
華惜欠身:“是,陛下。”
陸枝又給他斟了一杯酒:“陛下可還記得答應我讓我見謝玄一面?陛下覺得何時合适?”
謝瓒眼中戾氣一閃,抓住陸枝的手腕,不悅道:“你就這般想見他?”
陸枝暗暗咬牙,面上笑着:“總該見見,想來陛下也不希望我與他将來再有牽連不是?”
謝瓒狐疑地打量着陸枝。
陸枝用盡全力保持着鎮定和不在乎。
許是未從陸枝的表情裡發現什麼端倪,謝瓒松開了手,語氣還是不悅,道:“明日便帶你去見,此次過後,你們此生都不要再見。”
陸枝忍着痛恨露出笑容:“多謝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