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内,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和陳腐交雜的氣味。
謝玄渾身傷痕,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微微地呼吸着,好似一片單薄飄零的葉。
陸枝有想過謝玄的狀況不會太好,本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真正親眼看到,心髒還是免不了抽疼,像是被一石錘掄過來砸了個粉碎。
但她不能表現出來,連眼淚都得強忍。
如果她此刻哭天喊地,那謝瓒這個瘋子過後又不知道會對謝玄下怎樣的狠手。
陸枝克制住身體的顫抖,深呼吸了一口氣,用輕松的語氣問道:“陛下,我能過去同他講一兩句話嗎?陛下安心,我就在牢房外面,便當着陛下的面講。”
謝瓒點了點頭。
陸枝走到牢房前蹲下,輕聲地喚道:“謝玄,謝玄。”
謝玄睜開眼看到陸枝,不顧一切地朝她爬過來:“枝兒,枝兒,你沒事便好,嗓子已好了?”
陸枝差點哭出來,她拼命忍耐住眼淚:“嗯,我沒事,嗓子已好了。”
謝玄松了口氣:“那便好。”
他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謝瓒,聲音緩慢地問道:“枝兒,你當真要做他的皇後?”
陸枝背對着謝瓒,不怕被他看見,她用口型說道:“沒有,謝玄,我永遠不會選擇除你以外的别人。”
這話隻有謝玄知道,他眸色微微一動。
陸枝随後出聲答道:“當真。”
謝玄狀似頹廢地坐在地上。
陸枝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道:“今日過後,我們便不再相見,你要多多保重。”
她看着謝玄,眼神認真:“後日便是封後大典,屆時我将與陛下同受百官朝拜。”
這是逃出地牢的好時機。
謝玄甩袖,恨聲道:“那我便祝皇後娘娘與他佳偶眷成。”
縱然知道是假的,陸枝還是免不了心疼。
謝玄說這話時,眼中的傷心是真真切切的。
陸枝起身:“謝過吉言。”
謝瓒帶着陸枝走出地牢,試探道:“你希望我如何處置他?”
陸枝:“成王敗寇,陛下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
謝瓒很滿意這個答案:“回罷,後日過後,你便牽往忘憂宮。”
陸枝:“嗯。”
謝玄背對着牢門而坐,看上去似乎在傷心。
獄卒朝他的背影哼了一聲。
他攤開掌心,上頭躺着方才陸枝趁機塞給他的一截鐵絲。
枝兒,我定不會讓你嫁給他!
……
封後大典當日,華惜帶着一群宮女等着給陸枝打扮。
陸枝手心裡一直捏着那顆藥丸,垂眸凝思,任宮女自行折騰。
衣裳穿好就該戴钗。
一宮女拿起一支金钗問道:“娘娘,此钗可戴?”
陸枝聽聲音耳熟,擡眸看向銅鏡,和身後的韓錦視線相對,她勾起嘴角:“這些我不懂,你看着辦吧。”
韓錦:“是,娘娘。”
韓錦借着戴钗的時機問道:“何時換?”
陸枝淺笑:“自是洞房花燭時。”
韓錦臉一紅,又憂心道:“縱然滅了燭火,是不是同一人還是能夠分辨出來。”
陸枝擡手假裝整理頭發,拍了拍韓錦的手,道:“安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謝瓒出現在門口,陸枝從銅鏡裡看到了他的身影佯裝沒看見,提醒道:“謝瓒來了。”
韓錦将钗整了整退至一旁,另一位宮女上來為陸枝比對耳環,正好将韓錦擋住。
陸枝對着身旁的宮女故作緊張道:“拿酒來。”
謝瓒走近輕笑:“可是緊張了?”
陸枝故作驚訝,起身道:“陛下。”
謝瓒:“不必緊張,就算你做錯了,一切有朕。”
陸枝一臉嚴肅道:“陛下不可戲言,此乃國之大典,必然要步步謹慎,不可出錯。”
謝瓒挑眉:“那你喝酒便不會出錯了?”
陸枝:“都說酒醉壯人膽,我不喝醉,但借酒壯壯膽。”
謝瓒:“既然如此,朕便陪你喝一杯。”
韓錦借機離開,找了個借口讓另一個宮女送酒。
陸枝斟了一杯酒,将藥下在了自己的杯内,她假裝抿了一口,将酒杯舉向謝瓒:“陛下可願喝我這一杯?”
她笑意盈盈,看得謝瓒心頭起了一絲燥熱。
謝瓒接過酒杯,笑道:“既是你給的,如何不願?”
而後将酒一飲而盡。
陸枝拽得慘白的手指恢複紅潤,她笑着誇道:“陛下好酒量。”
謝瓒伸出手:“走吧,皇後,吉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