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項歌壓下心中劇痛和疑問,肅聲道,“通報胡戈、玉虎、九朝、楊洛四位将軍,各點兵三千,随我頭陣應戰。令命副将王勇整兵,調派四路營兵于雙方戰時自敵軍身後包抄。”
“報——”一名守兵渾身黑灰腳步踉跄沖進厲項歌營中,跌跪在地。
“王爺、王爺!我們的糧倉被燒了,那上被倒了桐油……火滅不掉!”
什麼?
厲項歌戴上帥盔,拿上纓槍應戰。
西北軍經過千錘百煉,萬場戰役的洗禮,他們是最強的軍隊。厲項歌做過最壞的準備,演練過最艱難的戰役,卻從沒想過,自己的一動一靜竟被羌族皆意料中。
這是西北軍最艱難的一場戰。
也是最後一場。
羌族的王上戈哒魯仰天高聲一喝,雙目如雷電般鎖住厲項歌,說着不流利的中原語,“閣下就是,平南王厲項歌嗎?久仰大名……果然奇才。”
戈哒魯禦馬走向厲項歌身前,“王爺,本王敬重你是條漢子。”
厲項歌捂着胸前傷口,神情毫無俱意,凝視戈哒魯的目光如冷電青鋒,戈哒魯在馬上,他在馬下,明明是仰視的目光,卻偏偏帶了上位者的審視。
戈哒魯心中一凜,他與西北軍不止交手一次,雖沒有大規模鏖戰,但每一次交手都是他們羌族落敗,西北軍的首領厲項歌,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本王知你不會投降,有件事告訴你,讓你能明明白白地走,也算不枉這一世。”
說着,戈哒魯從胸口拿出個一指粗的竹筒,扔給厲項歌。
厲項歌接住,沒有馬上去看,不知為何——心中隐隐有種預感,卻不願相信。
“王爺,今日一戰本王勝之不武,但成王敗寇。你有一個好枕邊人,看看吧,信裡都說了什麼。”
戈哒魯轉身,整個後背毫無防備敞開,厲項歌——已無還手之力了。
厲項歌拿出信,展開信紙——是鹿曉星的筆迹,他在信中稱戈哒魯為牙魯,這是羌族對哥哥的稱呼。
信中事無巨細地寫明了西北軍的每一處防守、人數、糧草位置、交接時間,厲項歌的瞳孔成針,鹿曉星在西北軍營不過月餘,竟洞察如斯嗎……每一次的纏綿,都是假的吧,麻痹他,再細細記下每項事務。
盔甲内,他還随身帶着鹿曉星雕給他的玉,這也是假的,全無半點兒情誼嗎?
血緩緩自嘴角留下,厲項歌感覺到從心肺最深處鑽出了一股血氣,頂的他眼睛都酸了。
殺他府中數百人,他隻驚卻不信。可這封密信——世上除了鹿曉星,再無第二人知曉這些了,隻因好多計劃是二人床第厮磨間,他無意間說的。
戈哒魯拉了缰繩,禦馬向自己的軍隊走去,揚手、落下,瞬時萬箭齊發——直直對着厲項歌射去。
十五歲披甲征戰,從無敗績的平南王,他還在一個男人最鼎盛的年齡,意氣風發、金戈鐵馬。
死在了一場奇襲裡,亂箭穿身,悄無聲息。
他的西北軍,全軍覆沒無人生還,到最後連塊裹屍布都沒有。
“燒了吧。”戈哒魯垂眸,心中靜靜對這位天才将軍施了禮,是他們羌族面對最尊貴的勇士,才會送上的。
西北的風,依然如舊,天地間仿若不過吹過絲微塵。
戈哒魯遙遙望着中原的方向,終有一天,他的鐵騎将踏上那最繁華之地。